陸言知是當地大學裡的名人,撇除品學兼優不說,他本人待人一概彬彬有禮,外表又俊朗,身高又高,正好對了時下少女們對男人的理想形象。
只可惜陸言知對外宣稱早就有了心上人,大學四年沒有打算再交女友。
此話一出,四方少女對陸言知的好感更是添上幾分,好一個深情男人,就不知道那幸運的女孩會是誰。
與陸言知一直都是好友的朴泰英看了看一群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們各方猜測的心情,抿嘴搖頭只嘆道現代人總是直覺男人只會喜歡上女人。
然而少女心總是按捺不住,眼看陸言知升上二年級身邊依舊沒有任何女人,傳說中的心上人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女孩們的心思便大膽了一些,告白訊息與情書開始有完沒完地天天送到陸言知手裡。
只可惜那些信多半沒什麼機會真的送到陸言知手裡,首先就是陸言知下課有打工不說,就算沒有打工,陸言知也是天天往當地某企業經營的大醫院裡跑。那些情書多半都會由朴泰英轉交,而朴泰英的轉交也就真的只是普通的轉交而已,要怎麼處理那些情書,就是陸言知的事情了。
話說一群人聚集在陸家道觀,朴泰英與張天翔兩人坐在一起,前面放了個棋盤,而陸家兩隻年僅七歲的的小不點們正笑吟吟地與兩個大人下棋切磋著。
「欸……說起來,葉觀是不是最近要醒啊。」黑子剛落,張天祥摸著下巴,突然想起這些年來,陸言知天天翹首期盼的日子,好像就是最近的樣子。
「嗯,葉觀的話,昨天已經醒了。」朴泰英溫柔地注視著棋盤,在張天祥開口說接著說道。
張天祥聽了,身形微微一震,大吃一驚,「欸欸欸欸欸,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啊!」
陸家雙子一臉莫名其妙無辜道:「你又沒問。」
張天祥欲哭無淚:「這不公平吧!你們可是顛覆了整個世界的命運軌跡欸!我原本算計得好好的拿到的掌門之位就這樣沒了欸!沒了欸!你們不賠我一個掌門之位也就算了,居然連這種事都不告訴我,我們不是同伴嗎!」
朴泰英表面上依舊笑得波瀾不驚,心裡頭倒是默默吐槽,上輩子你不是裝逼裝得很行嗎,怎麼陸言知一不在場就立刻原型畢露?
「跟你說也沒什麼意思啊,你要去看小叔跟人偶哥哥放閃嗎?」陸以光嘟著一張小嘴,隨手拿起一顆白子放到棋盤上,對面的張天祥頓時抽了抽臉,顯然陷入了某種困境。
陸以恩在一旁笑著說道:「是啊,況且把張家掌門的事情往後推了,倒時我們兩人的力量穩定下來後助你掌位,不就更輕鬆了嗎。」
當初張天祥拿下掌門一位,其實可以說拿得並不風光,他不僅跟張瑛一派鬥得兩敗俱傷,拿到掌門令牌以後還有一堆張瑛在位時捅下的爛攤子等著他收拾,而且張家勢力錯綜複雜,張天祥可以說是要一邊盡力撫平舊勢力剿滅叛黨,一邊焦頭爛額的處理爛攤子,搞得整個人不消一個月便瘦的身形憔悴,人不人,鬼不鬼的。
話說到這裡,陸以恩抬眼瞧了瞧看似一派輕鬆朴泰英,他道:「不過,倒是為難星君大人了,顛覆整個世界的罪名,恐怕無論是上天亦或是大太歲大人,都不會放過您的。」
朴泰英坐在一旁苦笑,這一世,雖然她與龍慶洋已經盡可能將改變的幅度縮小,但到底還是干涉了不少東西。
陸言知跟龍慶洋沒有了幼時就認識的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陸言知提早在國小時代認識葉觀,兩人在國中時代開始分開,而陸言知與龍慶洋的相識改到了高中。
最重要的是,朴泰英設計讓葉觀在國中時代那次最嚴重的霸凌以後,因為一場嚴重的車禍陷入昏迷,葉觀的大哥當場死亡,母親重傷,幼弟及小妹輕傷。
而事實上,葉觀在那時的命契便已經被毀去,接上的則是陸言知一半的命。這是極大的改變,也代表著葉觀不用遭受後來所有的折磨,朴泰英也在之前告訴過陸言知為了讓干涉世界的幅度縮小,她會讓葉觀大概昏迷六個年頭左右。
只是等到葉觀清醒以後,這一世的生命要走要留,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了,這也是陸言知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
留下來,就是兩個人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若是要離開,那也是死也要拉另一個人下地獄。
共用命契,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龍家跟顏家之間的爭鬥不會落幕,張家跟陸家之間也是,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結果是一樣的。」朴泰英平靜地說著,她略微斟酌了會,執起黑子落下。
陸以光看著朴泰英最後落下的位置,忽然怪叫了一聲,一旁張天祥嘿嘿笑著說道還是星君大人靠譜。
至於陸以恩則是低垂著眸子,雲淡風輕地道了一句,「這一局,算是平局了呢。」
對比於陸家道觀一派優閒自得的氣氛,醫院這邊倒沒有那麼輕鬆了。
自葉觀甦醒第一眼看見陸言知以後,這兩天來無論陸言知如何準時到病房探望葉觀,親手打理葉觀一切生活所需,葉觀就是無動於衷地帶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看著陸言知。
葉觀剛醒來六年沒有移動過的雙腳還不太能行動自如,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吃過於葷腥的食物,這些年來未剪一刀的頭髮早已長至腰際,本就瘦小的身板更是瘦得不成人形。
只是葉觀就這樣一直一語不發地任由陸言知移動來移動去,連自己做復健時的也是隨便陸言知在一旁看著。
陸言知隱約知道葉觀這是在跟他置氣,他也不說什麼,就是安安靜靜地陪著對方,就像這六年來他每一天來醫院做的事情一樣。
直到一周以後,葉觀才在一個天氣晴朗的傍晚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妹妹呢?」
陸言知聞言,手中一頓,心底頓時被翻起了一陣驚滔駭浪。
「她……」正在幫花瓶換水的陸言知猶豫了一會,接著他佯裝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了下去,「她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葉觀輕哼了一聲,熟悉的笑容忽然再次對陸言知綻放,只是語氣間卻已然藏了幾分嘲諷意味。「你騙我,就這麼好玩?」
陸言知沉默不語,申蕙禮就是葉菱的事情是他說好不能告訴葉觀的,即使重來一世,朴泰英為了減少對世界的干涉,葉菱的人生也不會有所改變。
陸言知答應過對方,他寧可葉觀永遠記得葉菱還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妹妹,也不要讓葉觀知道葉菱的真實身分是誰。
「我想出去吹吹風,你扶我一把吧。」見陸言知久久不出聲,葉觀嘆了口氣,主動開口央求道。
陸言知自然是順從了對方的想法,葉觀也才剛開始復健不久,沒有人在一旁攙扶很快就會跌倒,是以陸言知當然義不容辭的上前攙扶起對方。
期間,陸言知也不知道葉觀要上哪去,就是照著對方的意思在附近轉轉繞繞,直到葉觀又說想要去頂樓看看。
陸言知依舊順著對方的意思,在一旁攙扶著對方慢慢地踩著階梯往上走,一直到兩人都能感受到傍晚的涼風迎面徐徐吹來,陸言知小心翼翼地扶著對方走到中庭,在葉觀的授意下一起坐下。
「在你做這件事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可能一醒來就選擇放棄這輩子嗎?」葉觀瞟了一眼陸言知,清幽的嗓子緩緩開口說道。
昏迷的那六年中,葉觀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場悠遠恆長的夢境一般,上一輩子的事情總是歷歷在目,想忘都忘不了。
直到他一清醒看到陸言知,才恍然大悟那些事情都是真的發生過的,只是在陸言知他們一竿子人的努力下,硬生生逆天改變了整個世界線本來的運行軌跡。
陸言知撇頭不敢正視葉觀,他悶聲道:「我已經別無辦法。」在容許範圍內改變了小小的未來,這是他們最後所想出的方法,即使他們都明白這忽略了眼前中心人物的心思。
可他什麼都不要,只想要對方好好的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好了。
對方不再有所回應,一雙清淺的眸子又如過去一般抬頭仰望天空。
「你在看什麼?」也如過去無數次一般,他再次開口。
「我在看天。」病床上的人兒笑著,再次接話。
「為什麼看天?」
葉觀回眸,朝他淺淺一笑,「我在想,他怎麼就突然睜開眼睛了呢?」
葉觀想都沒有想過,原來有一天,真的能夠就這樣輕鬆地活下去。
陸言知心中一動,恍然間,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緩緩將手輕覆到葉觀的手背上。伊人似是有所感,緊接著就在陸言知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葉觀一雙薄唇忽然就這麼貼了上來,然後又宛如蜻蜓點水一般離開,輕輕柔柔地,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半個命契都送給我了,你真捨得。」半晌,葉觀凝視著陸言知那雙幽黑的謀子,用半是調侃半是調笑地口吻說道。
「我當然捨得。」一點都不模糊地開口,陸言知柔下了神情,無比深情地回望著葉觀說道。
為了你,顛覆整個世界都值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