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知一直到離開之後,才心煩意亂的想起自己剛才並沒有問林筱琦為什麼不知道楊閔傑的死訊。
是因為傳訊息的時間本來就隔非常久,還是林筱琦根本不在意……又或者是楊閔傑用訊息對林筱琦說了什麼,林筱琦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擱置下來,然後在聽說有人可以解決時找上自己?
煩躁地搔了搔頭髮,陸言知發現自己不管怎麼想,最後的心思總會飄到葉觀那裡去,明明已經決定不再插手那傢伙的事情了。
陸言知咋了咋舌,他的心情正是最糟糕的時候,所以也沒有多注意自己現在腳下是什麼地方,便直接想也不想的跳回地面。
結果就是,他一不小心一把撞進了陌生人的懷中。
在撲鼻而來的濃厚香水味之後,陸言知心中警鈴大響,他本想立刻後退找理由搪塞自己突然頻空出現的原因,豈料那名陌生人卻突然像是要掩護一般地用自己的披肩蓋住陸言知,然後陸言知感到對方輕輕轉了半圈,似乎是要讓陸言知在比較陰暗的地方露面。
「陸家的孩子,你欠我一個人情囉。」
陸言知被披肩放開後本正想抬頭道謝,卻又緊接著聽到了既熟悉又危險的中性女音。立刻後退了一步推開對方,陸言知果然看見了記憶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眼前的女人留著一頭燙捲的短髮,她身穿大紅旗袍以及深色披肩,就像從過時的時代劇中走出來的女性一般塗上了艷麗的紅唇妝,保養得宜的皮膚搭上妝容後只能勉強猜測對方大概在三十歲上下,但陸言知清楚知道眼前的女人根本早就不止這個歲數了。
眼前的女性妖嬈的倚著牆,她那張紅唇勾起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就像是在催促陸言知什麼似的,但她並不急著要對方去做。
「……張夫人好。」
陸言知又後退了一步,在與對方保持了相當的距離之後,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問好。
眼前的這名女人正是張家現任掌門,張瑛。
「好久不見了言知,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手上還拿著摺扇,張瑛笑得狡猾,彷彿在故意戳陸言知的痛處似的。
「大概……四、五年前吧。」陸言知微微皺起眉,他不知道張瑛這時候突然問這件事想要幹什麼,但直覺告訴他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你還記得當時你答應了我什麼嗎?」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油是否都塗的飽滿,張瑛好整以暇地繼續問道。
「……我不會學習任何術法,亦不會危害張家,以此交換不回到張家得以在陸家下生活。」
「有趣。」呵呵笑了一聲,張瑛放下了手,她右手拿著摺扇敲了敲左手的掌心帶著富饒的意味看著陸言知,「我最近聽見了一些有趣的傳聞,例如解鈴人是幫陸家工作的人之類的。」
「我沒有幫陸家工作!」連忙出聲反駁,陸言知在話語衝出口之後,才驚覺自己犯下了大錯。
他根本還不確定張瑛是否知曉自己就是解鈴人,剛才的話只是張瑛想要從他嘴中套出解鈴人是誰罷了。
「你還是一樣太青澀了。」打開摺扇掩嘴輕笑,張瑛並不意外自己能得手陸言知就是解鈴人的情報,畢竟這孩子的個性是怎麼樣的,這麼多年來就算陸言知沒有回來張家她也有派人手去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並定期回報。
陸言知撇嘴咋了咋舌,看似不願意承認的自己的失誤,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自已的確是犯下了這個錯誤,而且這個錯誤不僅讓他既懊悔又尷尬,因為過去的緣故,他根本不願意向這個女人低頭。
「張夫人,我這邊好了……陸言知?」
正當陸言知撇過頭不願意正視張瑛時,陸言知又聽見了另一個熟悉不過的聲音,搭配著紅色的高跟鞋及大紅色的唇妝,雖然穿著比平常還要清涼一些的背心洋裝及披肩,但陸言知絕對不可能認錯眼前的來人。
「申姊。」雖然對於申蕙禮出現在這種地方感到訝異,但陸言知很快便壓下了心底的疑問,先向對方打聲招呼。
「申小姐,你們認識?」微微挑起眉,張瑛轉而將目光投注在申蕙禮身上。
「方才向您提過了呀?」呵呵笑了一聲,申蕙禮貼近了張瑛的身前,一臉濃妝在霓虹燈下顯得有些嚇人:「就是我丈夫的那件事情,我是在那時候認識陸言知的。不過……不知道您怎麼會認識他,而且這麼一瞅,您倆長得還挺像的。」
不想在自己身上著墨太多,申蕙禮話鋒一轉便轉而向張瑛問起了與陸言知的關係,反正她也不算問錯,張瑛跟陸言知兩個人就這麼一看,雖然不到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但眉眼間的神韻倒是有些像。
「多謝誇獎,但這孩子是我的一個遠親罷了。」張瑛的嘴唇勾起了漂亮的弧度,只見她啪地一聲收起了摺扇,然後邁開長腿走向陸言知:「我希望你可別忘記當初的諾言囉。」
在與陸言擦身而過時,張瑛微微偏過頭輕聲說道,她的動作使得她耳上的墜飾隨之晃動。陸言知沒有敢回頭去看對方一眼,就這樣任由對方離去了。
一直等到張瑛遠去,申蕙禮才敢走向前拉住陸言知大聲質問。
「陸家的小恐龍,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立刻大聲回嘴,陸言知同樣無法理解為何申蕙禮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且還會跟張瑛一起。
抬頭望去,這附近算是相當熱鬧的地方,大多數建築物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們為擺設宴會或談生意而經常聚集的酒店。從申姊過於清涼的穿著以及跟張瑛走在一起的狀況來看,陸言知自然不會往什麼好地方想去。
聽著陸言知的口氣,申蕙禮當然立刻就明白了對方都想到什麼地方去,只見她雙手環臂不滿地後退了一步:「怎麼?男人可以應酬,女人就不能談生意嗎?」
聽到申蕙禮明顯諷刺的語句,陸言知微微一愣,然後才驚覺自己究竟有多麼不禮貌地慢慢冷靜下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低下頭,陸言知必須承認他的精神壓力已經到了極限,否則過去他應該不會因此失了分寸才是。
「我才不會原諒你。」故意抬了抬下巴,申蕙禮在看見對方瞬間垮下的表情之後連忙走到對方身邊安慰道:「開玩笑的啦,倒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不是,我只是隨意地路過了這裡……話說申姐妳為什麼會跟張夫人在一起?」陸言知搖搖頭,對比起申蕙禮在這裡應酬的原因,他的確是非常隨興地就決定要在這裡落地。
「為了之前龍坤傑的事情而來探探口風的,你總不該相信這件事會只有顏家歡一個人跟一尊人偶就能搞定吧?」看了一下四周有無其他人士之後,申蕙禮環住了陸言知的手臂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什麼意思?」陸言知回過頭,無法理解申蕙禮的意思。
「嗯……時間不早了,你今晚有住得地方了嗎?」沒有正面回覆陸言知,申蕙禮從隨身包包裡掏出車鑰匙,「我載你過去吧。」
於是結果,就這樣變成了申蕙禮載著陸言知前往今晚下榻的民宿了。
陸言知突然覺得,自從第二次見面以後,彷彿他每次見到申蕙禮就是被對方載著跑,偶爾不小心還會被對方逼著拿手槍。
「你應該知道吧?人偶能夠倚靠氣息殺人。」轉動車鑰匙,繫上安全帶又放下手煞車之後,申蕙禮先將車子倒退將車子移出停車位時說道。
「我知道。」陸言知還記得當時龍慶洋還推論附有龍坤傑的氣息的物品,多半可能是申蕙禮交給顏家歡的。
……等一下,但是申蕙禮後來明明說她什麼也沒做?
「發現問題點了嗎?」成功將車子移出了停車位,申蕙禮先是呵呵笑了一聲,接著換檔踩下油門,「如果人偶想要詛咒別人,就必須先握有他人的氣息,那麼這樣一來就肯定要有人給他那被阻咒對象的貼身物品,因為人偶是不可能自己拿到那種東西的。」
「可是如果不是申姊妳,那會是誰?」
「你跟龍家那些老頭問出了一樣的問題。」車子在夜色中奔馳著,申蕙禮抬頭看了一眼後照鏡,「關鍵點是,顏家歡當時依舊想殺掉龍坤傑,而為此他必須依靠某種關係或手段得到龍坤傑的貼身物品,而這個關係還必須是同樣知曉人偶存在或相關門路的人才行。」
陸言知在一旁吞了一口水,即使才入行沒多久,但陸家至少有告訴他所謂相關門路的人就是指跟張陸兩家一樣,會使用術法的人們。
「而顏家歡會找上的,自然不會是默默無名的小輩,他會找的必定是有一定名氣及能力的人。」
動手調了調車內冷氣的溫度,申蕙禮扯開一張大紅唇笑了笑繼續說道。
「陸家過去曾經盛極一時,但如今已然衰敗;三家的掌門們個性雖異常古怪,但共通點卻是從不沾染骯髒事,所以顏家歡大概會找上什麼人,就非常好推論了。」
「妳是說,他必定會找上張家?」陸言知詫異地回過頭,卻得到申蕙禮搖頭否認。
「這麼多年了,張家做了多少骯髒事,又有多少是衝著陸家而去你難道不知道嗎?更何況他們做了這麼多壞事又為什麼沒有遭到報應,你沒有想過嗎?」
即使張家腳底染滿鮮血,他們雙手也必定是乾淨無比。
因為張家從不主動出手。一如百年前,也是陸家主動砍下張家掌門人的腦袋一般,在老天爺眼皮底下所發生鐵錚錚的事實,任誰也無法改變。
自那以後,陸家便再無翻身之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