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就是女人,你想怎麼樣?」聽見言子聿一清醒就如此失禮的稱呼自己,金莧臉上依舊掛著一貫和藹可親的笑容反問對方。
太久沒有接觸一般人類了,金莧都忘記所謂人類都是多麼的無理又自大。
解華理站在一旁聽了,心裡暗叫糟糕,連忙橫擋在雙方中間開脫道:「言哥哥,這位是金莧小姐,她是醫家出生的醫女,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在其他地方很有名的,正巧來到這附近歇息,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請她過來看一趟了。」
「大半夜的,你就讓一個女孩子進來與三個男人獨處?」言子聿仍然不肯放過解華理,只見他挑起眉異常不悅的揚聲問道,「這都是多麼失態的事情你知道嗎?萬一傳出去了,金莧小姐的清白又該怎麼辦你有想過嗎?」
解華理有苦難說,老實說因為金莧根本不是人類,所以他完全沒想過什麼清白不清白的事情。
一旁的金莧已經索性不想管言子聿那些冠冕堂皇的君子思想,她從被褥底下掏出言子離的手之後便直接開始為對方把脈起來,只見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到了後面甚至有些責怪在場兩人的地步。
「他的身體很不好呢,缺乏調養吧?」半晌,金莧診完了脈象,她為言子離蓋好被子之後,一回頭就立刻開始寫了藥方,「這病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恐怕這位先生是顧忌些什麼才一直忍著沒有說。」然後拖著耽擱著,到今晚時就一次性爆發了。
「那這病……?」解華理向前擔心地探問,卻得到金莧一個富有自信的笑容。
「怕什麼,有我在呢。」寫完了方子後,金莧將那藥方遞給了身為言子離兄長的言子聿,「這藥每天照三餐煎煮服用,咳得很厲害時就趕緊用下面那帖藥,還有冬天快到了,多給他置辦點暖和的被子跟衣服,不然嚴冬可有得他受。」
金莧劈哩啪啦地說完一長串醫囑後,便開始整理起藥箱,只見她優雅地站起身就要離開,卻又突然被剛看完藥方的言子聿給叫住。
「金莧小姐,雖然這麼說很不好意思,但這些藥……」言子聿顯然有些為難,惹得一旁的解華理好奇的湊了上去想知道金莧究竟都開了什麼的藥材。
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有讓解華理暈到。金莧所開的藥材不外乎都是藥房裡那些最高級的養身藥材,金莧是藥草谷谷主可能不知道,但饒是解華理這種富家子弟都明白那些藥材可不是花大錢散財就能買得起的。
其中甚至有一、兩味藥材是每年要進貢給皇帝的藥,那可不是他們這種平民老百姓能隨手取得的藥材,也難怪言子聿會顯得如此窘迫了。
「這些藥怎麼了嗎?」作為仙靈界神靈的金莧無法理解一般人類的困難,她眨了眨一雙漂亮的眸子,略高的嗓音問道。
「這藥連我也買不起,金莧小姐可別跟平常一樣給我們開藥啊。」解華理從言子聿手中抽出了藥方,指向藥方中的那一、兩味高級藥材說道:「這兩樣,我們平常人可是拿不到的。」
原本解華理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金莧能夠就此換其他替換的方子,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作為藥草谷谷主的金莧怎麼可能不會有這些藥材呢?
「沒關係,我這裡有藥材。」金莧一聽到有幾樣是連解華理都弄不到藥材,想來也是自己這幾年限制藥草在人間生長的結果,為了彌補解華理,她立刻熱心地從藥箱裡變出了那兩味藥材,抓一把就遞給解華理,「就不跟你收錢了,算是買你個人情。」
解華理有些無言地收下了那堆藥草,後方的言子聿更是看得大驚失色,雖然言子聿多少覺得解華理請過來的大夫不會是什麼三流庸醫,但要能隨手拿出那些藥材,也肯定已經不是一般的大夫了。
莫非是,皇后的御醫?
不不不,皇城的人怎麼會途經此處。
又或者是微服出巡?但是最近明明沒有聽到風聲……
正當言子聿在一旁胡思亂想時,解華理已經先悄悄準備帶著金莧到大門口了。
「妳也真是的,非要變一個藥草出來給我,換一帖方子難道不好嗎?」手中提著燈籠,解華理嘴裡十分不滿地碎念道,他就不相信那麼多的藥方非要用這一帖不可,不能換其他的來代替。
「老實說,我的確是故意變藥草想賣你人情逼你日後來見我。」金莧在被解華理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有些抱歉地說著,但她隨即又掛起了往日一般的笑容繼續說道:「但是,那個人是不能換方子的。」
聞言,解華理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沉下了臉色,「說清楚,是什麼意思?」
「他活不久了,那個男人。」金莧眨了眨翠綠色的雙眼,她看著解華理異常溫柔地說道:「最多三年,也許更少,那是他命中的劫數,連我也救不了他。」
就算用了那些藥草,也只是幫那個男人多延一些的生命罷了,無法徹底根治那具被病魔纏身的身體。
「這……怎麼可能。」
言子聿的聲音突然出現,解華理及金莧同時回過頭,果然看見言子聿一愣一愣地就站在不遠處。
解華理正要開口讓金莧別再繼續說下去,金莧卻先轉過了身體,更加堅定地說道:「這是真的,絕非戲言。」
然後金莧向前踏了一步,她偏著頭,耳上的墜飾隨之搖晃,「你難道都沒有發現嗎?作為那個人的兄長。」
言子聿抬眼看了看金莧的那雙在黑夜中閃著翠綠色光芒的雙眼,一瞬間連崩潰大吼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的確是一直都知道的。
他知道,卻無法做任何改善。
治病的診金與藥品都需要錢,光是低廉的藥品他都支付不起了,何況是那些高價的珍稀藥草呢?
「都是命啊。」看著言子聿無力的表情,金莧了然地搖搖頭嘆了口氣,「我該走了,你好生照看他們吧。」
語畢,金莧又往前踏了一步,只是在她踏出步伐的那一瞬間,她立刻從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站在一旁的解華理只感到一陣頭痛,金莧隨心所欲地說了這些話又演了一齣頻空消失,他站在這裡都能感受到言子聿滿滿的疑惑了,到底是來幫忙還是來找事啊!
「呃……言哥哥?」解華理戰戰兢兢地走向前,他伸出手想要觸碰言子聿,卻不巧見到言子聿紅著眼眶。
看來的確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於是解華理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裝做什麼事都沒有般地默默離開,只是正當他要轉身離開的那一剎那,言子聿卻先開口了。
「那個女人,不是人類對不對。」
言子聿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但解華理無法判斷對方是故作鎮靜在說這件事情,還是真的冷靜下來才詢問。
如果是後者的話,解華理還能夠好好跟對方解釋,但若是前者的話……難保言子聿不會抓著解華理追問如何救治言子離。
解華理面露難色,不管是哪一種回答都會變得很麻煩,而解華理最怕麻煩了。
「對,她並不是人類。」解華理斟酌了許久,才擠出了這麼一個算是解釋也不算是解釋的回覆。
雖然他很希望言子聿別再繼續追問下去,但言子聿那種一定會繼續問下去的個性怎可能乖乖如解華理所願呢?所以為了不讓言子聿繼續追問,解華理這次決定先冷聲開口:「不繼續問下去,對你會比較好一點。」
「為什麼?因為她是神嗎?」言子聿自嘲似地笑了笑,他笑解華理以為他不知道,也笑自己以為解華理會對自己坦誠相待:「你還是說實話吧,你不記得我了。」
這又跟記不記得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解華理有些不悅地皺起眉,他正要開口辯駁,言子聿卻說道:「你忘記了,當初發現你是解鈴人的人就是我。」
言子聿尾音落下的那一刻,解華理腦子裡轟的一聲浮現了短暫的空白。
「不可能!」在理清了自己的頭緒之後,解華理瞪著言子聿怒吼,他身邊的人誰都有可能第一個發現,只有言子聿是絕對不可能的。
解華理發現自己是解鈴人的時候,已經是被送到解家之後的事情了,不可能還與言子聿有關。
然而面對解華理的的怒吼,言子聿卻回了他一個極為淒涼的笑容:「所以我說你忘了,你忘了言家,忘了我,也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了。」
解華理忘記了,關於言家究竟是如何衰敗的始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