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天後便與申蕙禮約出來見面的陸言知,特地找出了當年考大學時面試用的白襯衫及黑長褲,簡單地打扮自己與對方見面。
由於申蕙禮並沒有特別告知陸言知要去哪裡,陸言知又怕對方找一些奇怪的高級餐廳吃飯,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而且二哥不在,陸言知也沒膽亂拿對方的西裝出來穿,二哥的西裝就那麼兩套,要是弄髒了陸言知還不被自家二哥先撥一層皮下來謝罪才怪。
陸言知後來自己走了山路下山後轉搭了前往市區的公車,他坐在紅色椅子上,手中緊緊握著屏幕暗去的手機,腦子裡滿滿都是龍慶洋與朴泰英的事情。
自那天以後,陸言知依然一次都沒有收到來自兩位好友的消息,再加上申蕙禮說的事情,饒是陸言知都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覺。
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對於兩位好友的失蹤,陸言知簡直一點頭緒都沒有,就像四年前葉觀突然從自己眼前消失時一樣。
不安的心情自心底油然而生,陸言知整個人就像是被拋入寒冷無比的黑水中,逐漸往下淪陷,公車上不算特別低溫的冷氣都使他感到心寒。
不行、不可以,他絕對不能讓同一件事情再度發生。
陸言知緊握手機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起來,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沒有要鬆開的跡象。他不能容許自己身邊的好友再一次連一句話都不說就自己離開,他不能忍受也無法忍受了。
一直到公車上制式機械女音響起到站時的提醒,陸言知一直都是整個人露出一副渾渾噩噩地嚇人臉孔坐在位置上,連早已在定點等待陸言知的申蕙禮見到對方時都被嚇了一跳。
「你昨晚沒睡覺嗎?臉色這麼嚇人。」
穿著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白色雪紡洋裝,申蕙禮連妝容都換成了時下大學生所流行的韓系妝容,十足十就像是青春洋溢的大學生一般,絲毫不見過去一襲純黑色套裝及大紅色系濃妝給人的壓迫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陸言知的錯覺,申蕙禮換了一種妝容,整個人的感覺也年輕了不少,與其說是二十多歲的感覺,更接近再過兩個月陸言知也會在學校裡面看到的,那種剛入學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心的活潑大一新生那般。
化妝真是可怕的易容術,陸言知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感想。
「不,我只是在想小羊的事情而已……」陸言知出口否認自己昨晚沒睡覺的事情,接著他又連忙開口說道:「所以現在……」
「噓——」申蕙禮一把搶先打斷了陸言知正要說的話語,接著指向不遠處的平價連鎖咖啡廳說道:「在說這件事之前,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吧。」語畢,申蕙禮便自然地牽起陸言知的手,拉著對方就要往咖啡廳走去。
等到陸言知反應過來時候,咖啡廳幾乎已經近在眼前了,別無他法,陸言知也只能配合地跟著申蕙禮一起走下去。
申蕙禮明明穿著一雙紅色高跟鞋,陸言知怎麼想都想不透為何對方還能走那麼快,高跟鞋這種東西不是聽說容易走一走就扭到腳踝嗎?
而且申蕙禮的那雙紅色高跟鞋與白色雪紡洋裝一點都不搭,陸言知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一杯美式。」在咖啡廳一隅的寧靜位置坐下來後,申蕙禮笑著先叫了一杯咖啡,便又問陸言知要喝什麼。
「印度奶茶,麻煩不要加糖。」瞥了一眼菜單後,陸言知草草地點完單,便將注意力轉回了申蕙禮身上,「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回去之後,試著問了阿傑關於慶洋的事情,結果你猜阿傑怎麼說?」申蕙禮笑道。
「呃……他不跟妳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陸言知猜測。
「他說了,但也沒有說。」見陸言知一聽完就一副馬上要繼續追問下去的神情,申蕙禮嘖嘖兩聲擺擺手,示意對方稍待一會,先等自己說完:「平常的話只要說有聯絡到或沒聯絡到就好了,而且就算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稍微套一下話阿傑也會跟我說,但是這一次就完全不一樣了。」
無論申蕙禮如何詢問,龍坤傑都是一臉妳不要多問的態度打發掉申蕙禮,這也讓申蕙禮察覺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同於以往的情況,絕非輕而易舉就能解決的事情。
「這件事情可能涉及龍家高層,但我所掌握的情報也只到這裡為止了。」嘆了一口氣,申蕙禮有些挫折地繼續說道:「最近除了慶洋以外,你身邊還有其他奇怪的事情嗎?」
申蕙禮話才剛說完,陸言知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朴泰英一同失去連絡的事情,雖然不太確定詳細時間,但最近的確是兩個人都完全聯絡不上了。
「那個……朴泰英這個人,申姊妳認識嗎?」
「啊、妳說操風的那個女人?」
「嗯,其實不只是龍慶洋,我連朴泰英都連絡不上了。」
「所以你身邊同時有兩個人都失去聯絡嗎?」申蕙禮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思考了起來。
在申蕙禮思考的空檔,一旁的服務生也正好送上了餐點過來,陸言知伸出手示意美式咖啡是申蕙禮所點的之後,便開始發呆起來。
「雖然我不確定他們兩個人的關聯是什麼,不過關於朴泰英這個人,你能再跟我說說其他事情嗎?」良久,申蕙禮抬起頭如此問道。
對於朴泰英這個人,申蕙禮與對方其實並不熟識,而且顏家歡的事情之後,龍慶洋之於申蕙禮有多了一層防備之心,但申蕙禮並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從龍慶洋的手中知道,也認為叫朴泰英的女人未來不一定會有機會再遇到,因此就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了。
申蕙禮知道對方可能不是凡人,但也僅只於此而已。要知道就算是最初與什麼都還不知道的陸言知見面時,申蕙禮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大聲說自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麻瓜,什麼詛咒、術法、魔法陣、麥田圈還是世界七大未解之謎都跟她完全無關。
不過同時跟陸言知有關的話,申蕙禮隱隱約約覺得或許與張家拖不了關係。
「關於小楓的事情……」陸言知微微蹙起眉,回想起最初見到朴泰英時,的確也不算是什麼良好的記憶。
陸言知是先認識龍慶洋的,兩家族在上一代間似乎有什麼交情的樣子,這點申蕙禮多少應該也知道,這也是為什麼在龍家戒備森嚴的保護下長大的龍慶洋會只有陸言知一個稱得上要好的同齡朋友的緣故。
朴泰英的加入,幾乎可以說是一場意外所致。
沒記錯的話,那是在國小時代周末時發生的事情了,那時候陸言知的大哥還健在,二哥也還沒那麼辛苦的需要出門工作養家。
因為周遭一帶陸言知都算熟悉,便邀請龍慶洋來自家作客,當時因為兩家交情甚好的緣故,龍家也難得地放了龍慶洋出來去陸言知家裡玩。
誰知道兩個死小孩玩著玩著,你追我跑,愈跑愈深入山林中,等到他們回過神時才發現彼此已經在山林中迷了路。
更糟糕的事情是,他們兩個人在山林轉了大半圈,卻發現彼此不僅走不出去,還走到了亂葬崗。
「小羊……我們還是別走下去了吧。」當時生性膽小的陸言知想起二哥說的那些來自地獄的故事,嚇得一步也不敢動,還在後面拉住龍慶洋的衣角阻止對方繼續往前走。
「言知,你說不繼續走我們要怎麼回家?」龍慶洋當時推了推眼鏡,反問陸言知。
「走、走別條路也可以回家啊!」陸言知隨意指向墳墓旁的另一條小路說道。
「那裡,不行。」
一個聽起來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女孩聲音緊接在陸言知尾音落下的瞬間響起,龍慶洋與當時嚇得大叫的陸言知不同,他頓時立即往聲音的來源方向一看,卻在見到來人後不禁微微一愣。
「太陰,妳怎麼在這裡?」
被龍慶洋那極為詫異的聲音所吸引,陸言知很快地便跟著對方一起將注意力轉向了那個女孩。映入陸言知眼前的,是名皮膚白皙、留著一頭顯眼的齊劉海,頭上綁著兩顆包包頭,身著一身亮紅色傳統旗服的女孩。
乍一看,還以為對方是從古裝劇裡走出來的人一般。
出自於對周遭陰森氣氛的恐懼,陸言知下意識地緊緊抓住龍慶洋的袖子,以為他們兩個小屁孩終於夜路走太多,半途遇到鬼。
「小羊……」陸言知當時身邊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龍慶洋,可惜偏偏龍慶洋不甩陸言知那與凡人無異的恐懼,只是撇開了陸言知快步走向女孩的面前。
陸言知記得,龍慶洋當時顫抖著伸出雙手搖晃對方的肩膀,他看著眼神毫無聚焦的女孩痛心疾首地又問了一次:「太陰,妳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女孩起初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一陣狂風吹過,天上的雲層散去露出了皎潔的滿月後,女孩才終於像是回過神一般地緩慢開口。
「是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