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此這般,如此那般,陸言知拿著二哥給的資料再次跳上靈道,往上次的那間安養院走去。
一切過程都如前幾次造訪時一般,陸言知選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降落再步行前往座落在山中的安養院。
這裡的環境依然如上次到來時一般清淨幽遠,四周環繞著此起彼落的蟲鳴鳥聲,深吸口氣,還能嗅到只屬於森林的露氣與芬芳。若不是因為前幾次到訪時都匆匆走過的因素,這裡真的是安心休養的好地方。
一邊這麼想著,陸言知很快便走到上次那間安養院裡了,陸言知也不拖沓,直接將手中的資料遞上櫃台,對方將資料抽出來一張一張看過之後,露出了標準專業的甜美笑容,告訴陸言知這樣就可以了。
陸言知微微鬆了一口氣,二哥的事情他總是很怕自己沒辦好,沒辦好多跑幾趟說不準回去又會被二哥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待。陸言知抱持無事一身輕的心態步向安養院大門,突然想起龍慶洋的母親似乎也在這棟安養院裡的樣子。
反正他要幫龍家找人,順道去看看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心底剛這麼想過,陸言知便一邊邁步往安養院二樓走去,一邊相當具有行動力的拿出手機,想要私下發訊息詢問龍慶洋他母親的房間號碼是多少。
可是陸言知腳才剛踏上二樓,他便停下正在輸入訊息的手了。
仔細想想,他現在一來手中沒帶伴手禮,二來龍慶洋的母親說不定正在休息,三來人家媽媽說不定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陸言知上次見到龍慶洋的母親已經是讀國中之前的事情了。
這三件事情加起來,怎麼想怎麼尷尬,不如直接作罷,陸言知連忙刪去了尚未發出的訊息,專身就要乾脆地直接離開,心底暗自慶幸自己還沒有發送出去。
然而,身後的一個聲音卻倏然使陸言知停下了離去的腳步。
「阿觀?」
因為葉觀的關係,陸言知幾乎是本能性地轉過身以為葉觀就在這裡,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了起來,但他就想問問對方,現在到底在哪裡。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陷進去了,他真的沒辦法不在乎對方,忽視的情緒反而使他感到痛苦,而他更願意不顧一切的去找尋對方現在在哪。
只是在陸言知轉過身那一剎那,他原先那期待葉觀出現的情緒很快便低落了下來,站在自己身後的根本不是葉觀,而是一名有些年紀的婦人。
婦人那雙溫柔的眼神中有些迷離,一頭參了些許白色髮絲的黑髮被柔順地梳在一旁用法圈束好,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緊張,語氣裡盡是擔憂與心急。
見陸言知久不做聲,婦人似乎更加緊張了,她一把強抓住陸言知的手腕,彷彿自己若是不先拉住對方,對方轉瞬便會消逝一般,她焦急地開口:「阿觀,你肯來看媽媽了嗎?你這次還要走嗎?別走了好不好?留下來,不要去幫你爸了,媽媽好想你……」
陸言知立刻明白過來婦人是把他錯認做自己的兒子了,他原想告訴婦人認錯了人,卻不料仔細一聽,這名婦人兒子的小名與經歷居然與葉觀的過去不謀而合。
巧,真是太巧了。
就算如此,認錯人這件事還是不能就此不了了知。
陸言知搭上婦人的手背,柔和下嗓音說道:「阿姨,你認錯人了。」
「認錯?我怎麼會認錯,我沒有認錯啊!」婦人大驚失色,更是用力地錮住陸言知的手腕,她抬起頭看著陸言知,一雙溫柔的眼眸已經帶上些許的水氣,她只道:「阿觀,你說、你說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恨著我?」
「我沒有!」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陸言知立刻反駁婦人。
但話才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根本就不是葉觀,何以有資格代替葉觀回答呢?
感到自己失態,陸言知一咬牙就要硬是扯開婦人那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腕,只是就在這時候,另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又突然從身後響起。
「陸……言知,你怎麼在這裡?」
陸言知回過頭,正好看見申蕙禮左手提著水果,右肩背著長鏈包,穿著一身婉約的白色洋裝踩著紅色高跟鞋走了過來。
陸言知依然要說,那雙紅色高跟鞋真的很不搭。
「申姊……」有些無奈地指指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陸言知欲哭無淚。
一旁的婦人見申蕙裡走過來,似乎像是認識申蕙禮一般的急忙開口:「阿菱,快、快過來,你哥哥回來了!」
申蕙禮瞟了眼陸言知被緊緊抓住的手腕,又看看婦人一副既欣喜又緊張的表情,很快便意會過來這裡方才究竟都發生什麼事。
她笑著走到婦人身邊,用一種異常親切的口吻,開口便用台語說道:「阿姨,在外面容易著涼,阿兄身體不好你也知,咱趕緊進去好不好?」
婦人聽完後先是愣愣地點頭答應,申蕙禮便要推婦人回房間,但剛推沒兩步婦人又隨即想起陸言知,緊張地抓著陸言知不放。
「阿姨……」陸言知艱難的開口希望婦人能放開他的手,但申蕙禮很快便投了一記閉嘴的眼神過來,陸言知相當識相地索性把剩下的話通通吞回肚子裡。
見陸言知不再繼續說下去之後,申蕙禮依舊笑得既溫柔又親和地開口:「阿姨,妳這樣抓著阿兄會疼,妳先放手好不好,阿兄等下會跟著進來。」
婦人聞言,先是狐疑地看了陸言知一眼,又抬頭看向申蕙禮,才有些不甘心地放棄說道:「好、好。」
然後,婦人這才終於放下陸言知手腕,陸言知縮回手,看著自己儼然已經紅了一圈的手腕,有些遭受無妄之災的感覺。
想著接下來可能就沒有自己的事情了,陸言知轉身抬腳就要離開,卻一把被離去不遠的申蕙禮給揪著領子抓了回去,一察覺自己被人再次抓住,陸言知哪裡肯乖乖就範,連忙折騰掙扎起來。
申蕙禮無視手中人的掙扎,她一反方才溫柔又甜美的笑容,現在不只笑得十分危險,還透著些許寒氣地冷聲開口:「走什麼走,我剛剛已經答應阿姨你會進去了,你現在居然敢溜之大吉?」
陸言知連忙停止掙扎,只道:「我又沒說我要進去!」
申蕙禮的殺氣更增進一分:「不想進去你招惹阿姨幹嘛!」
陸言知委屈巴巴,他剛走上來就被纏上了好嗎!他又道:「我才沒有招惹,是阿姨自己抓住我的!」
申蕙禮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瞪了陸言知一眼,後者縮了縮,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申蕙禮只好開口解惑,「阿姨時常認錯人,這附近的人都知道的。」
「我又不住這附近……」陸言知十分無奈,但一聽到申蕙禮說婦人時常認錯人,便想起剛剛有一瞬,婦人似乎對著申蕙禮喊了其他名字,他抬頭問道:「申姊,那剛剛的阿菱是……?」
申蕙禮嗯了一聲,回道:「阿姨把我誤認成她的女兒了。」
陸言知想,這其實也並不奇怪,阿姨剛把他誤認成兒子,緊接著出現的申蕙禮被誤認成女兒,的確是沒什麼好奇怪的。
於是陸言知接著問了另一個他比較疑惑的問題,「申姊,妳怎麼在這裡?」
「兼職。」申蕙裡冷冷開口,然後她瞟了眼陸言知後問道:「你呢?怎麼莫名其妙又跑來這裡了,不會是又要找人吧?」
陸言知心底暗自想道,實不相瞞,真的要找人。
但他當然沒有真的把話說出口,這次要找的人可能攸關龍家龐大的財產繼承,他可還沒忘記申蕙禮表面上跟龍慶洋的堂哥龍坤傑是情侶關係,財產這事可少不了龍坤傑一份,為了那個叫龍青君的人身安全著想,他還是少說為妙。
不過前來安養院,找人本來也就不是陸言知的目的,他誠實開口:「幫忙跑腿。」
申蕙禮嗯了一聲,便要帶著陸言知進病房裡面去,進去之前還叮嚀道:「阿姨的狀況你也看到了,反正待會你就坐在她身邊陪她說會話,有一搭沒一搭的也行,我要先去裝水。」
陸言知點頭表示理解之後,申蕙禮就這樣半推半就地把陸言知給送進去了。
「阿觀。」
陸言知才剛被推進房間裡,便聽見婦人極為溫柔地喚了一聲。雖然知道婦人所喚的人不是自己,但陸言知還是應了一聲,暫時頂替了婦人口中的阿觀。
婦人笑開了嘴角,她向陸言知招招手,示意陸言知坐到她身旁聽她說說話,陸言知依言走了過去,然後耐心地聽對方說起種種故事。
婦人的記憶力似乎不是很好,有時候講到一半會忘記自己原本要講些什麼,有時候又會突然說起一些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陸言知始終無法搭上話題,但仍舊表情認真地聽著,偶爾輕聲回應一下婦人。期間,申蕙禮去外面裝水回來,她沒有加入陸言知及婦人的談話,只是沉默地在後方一邊用熱水壺煮起水,一邊將帶來的水果削皮切塊。
「對了阿觀你看,媽媽還留了一張你以前的照片。」
突然,婦人像是獻寶一般地拿出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陸言知湊過去一看,心中登時一片駭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