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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裡是婦人與其他四個孩子的合照,婦人笑得很開心,除了年紀最小的仍被婦人抱在懷中以外,其他的孩子或站或蹲地依偎在婦人身旁。

 

  雖然照片上比現在要矮小許多,但陸言知不可能會看錯的。

 

  其中一個站在婦人身旁的孩子,就是葉觀。

 

  陸言知驚訝地回過頭看向申蕙禮,卻看見申蕙禮慌張地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將手中的切塊的水果放上盤子。

 

  陸言知正要開口問申蕙禮這是怎麼回事,卻聽見婦人自顧自地開口說起話來,「阿觀,你還記得拍這張照片是在哪裡嗎?」

 

  陸言知連忙又會過頭去,端詳起那張照片背後的景色。陸言知不是葉觀,他當然不會知道那是哪裡,但根據背景多少可以猜一猜。

 

  良久,陸言知依著模糊的記憶答道:「海生館。」

 

  記憶中的海洋生物博物館與現在的樣子已經有十分巨大的差距了,陸言知小時候隨著校外教學去過幾次,大哥跟父親還在時也曾經一起去過一趟,每一次去那座博物館都或多或少有些許的改變。

 

  陸言知猶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的時候,外頭有一個很大的噴水環形廣場,廣場四周還圍繞的鼻子頂球戲水的海豚雕像。

 

  那時候他年紀還小,在海生館裡玩得特別瘋,後來甚至逛到天黑了,那時候廣場外還沒有燈,他被父親抱在懷中,二哥走在最前頭拿著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手電筒探路,大哥墊後。

 

  後來再去的時候,廣場外有了路燈,海豚雕像也被改成了鯨魚,年紀再大一點之後,校外教學被同學們嫌棄海生館去了太多次,便再也沒有去過了。

 

  陸言知是憑藉著後方的海豚雕像認出來的,雖然就算小時候沒有去過陸言知也能大概猜出是差不多的地方,但說出正確答案想來還是會更好的。

 

  婦人高興地勾起嘴角,她又看著照片發了一陣呆,接著珍惜地將相片給收回櫃子裡,像是累了似地看起窗外的景色。

 

  陸言知就這樣陪婦人坐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做什麼才好,他就只是這樣靜靜地坐在一旁。

 

  申蕙禮期間有將切好的水果端過來放到櫃子上,婦人沒有動手去吃,陸言知便也沒有主動去動那盤水果,直到彼此這樣靜坐了快半個鐘頭以後,婦人突然轉過頭來看著陸言知。

 

  「阿觀現在有在讀書嗎?」

 

  陸言知回道:「有。」

 

  婦人又問:「那今天怎麼沒有上課?」

 

  陸言知答:「今天是周末,學校沒有上課。」

 

  婦人了然似地喔了一聲,接著又笑說自己記憶真的不好了,連今天是周末都記不清楚,然後她盯著陸言知好一陣子,才有些不捨地開口:「好了,沒事的話你去外面找朋友玩吧,別總是待在室內,悶久了會悶壞的。」

 

  陸言知看著婦人那被歲月刻劃出斑駁痕跡的皺紋,良久,才沉聲回道:「好。」

 

  申蕙禮自然是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過來送陸言知離開,陸言知又向婦人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隨著申蕙禮一同離開了。

 

  「阿觀的母親怎麼會在這裡?」剛踏出病房外,陸言知就立刻轉過身小聲地詢問申蕙禮。

 

  「還記得幾年前,你四處尋找葉觀未果那時,慶洋跟朴泰英也有一起幫忙尋找的事情嗎?」仔細地觀好門縫之後,申蕙禮低著眼眸回道。

 

  這件事情陸言知是記得的,那時候龍慶洋動用了龍家的人脈,朴泰英時不時便會聽風幫他留意葉觀的消息。

 

  「我記得。」怎可能忘記?根本無法忘記。

 

  見陸言知的反應,申蕙理點頭道:「那時候,慶洋雖然沒有找到人偶,卻找到了人偶的母親。」接著,她頓了頓才繼續開口,「找到阿姨時她已經病重在床,卻沒有任何人在身邊照料,可能是看阿姨可憐吧,慶洋便自作主張私下把她接到自己名下的這間安養院照顧了。」

 

  陸言知自認自己還算是了解龍慶洋的個性,這的確很像是龍慶洋會做的事情,但卻又對申蕙禮在此照顧感到有些疑惑。申蕙禮在這裡照顧誰都不奇怪,但偏偏又是在這裡,這個地方照顧起葉觀的母親這件事情異常巧合,況且他找葉觀那幾年的時光,申蕙禮應該還在顏家歡底下工作,尚未認識龍坤傑才對。

 

  陸言知總是覺得,申蕙禮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可疑。

 

  於是他問:「那申姊妳呢?」

 

  申蕙禮嫣然一笑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在這裡兼職啊。」

 

  陸言知又想起了初次見面的時候,申蕙禮也是這樣笑著跟自己說,她在孤兒院工作。陸言知現在不明白申蕙禮到底有多少份工作,仔細想想申蕙禮雖然經常出現在自己眼前,但他們兩人似乎根本就不熟識。

 

  陸言知不了解申蕙禮,一來是沒必要,二來是申蕙禮從不主動提起。

 

  陸言知稍微斟酌一下言詞,依舊帶著不信任的口吻問道:「在這裡兼職多久?為什麼仍然是照顧阿觀的母親?申姊本來的工作怎麼辦?」

 

  申蕙禮呵呵笑了一聲,她踩著腳下一雙深紅色的高跟鞋向前踏了一步,兩人的距離頓時變得無比接近,舉止間鼻息逐漸交融,陸言知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水味,有些不適地抬高了頭,卻看見申蕙禮十分緩慢地眨了眨那雙彷彿會勾人似的黑色幽瞳。

 

  「我在這裡工作的時間,至少有三年。」她饒富意味般地開口,帶了些委屈,更帶了點調戲:「陸家的小恐龍你忘啦?那間孤兒院本就是顏家歡底下的一間設施,顏家歡既然已死,我怎麼可能繼續在那裡工作?我可是幫著你們殺掉顏家歡的人呢,你信不信顏家底下的餘黨要是抓著我了,恨得不把我拿去大卸八塊?」

 

  陸言知道:「在龍家底下,有龍慶洋及龍坤傑兩人做靠山,妳也會怕?」

 

  申蕙禮呵呵笑了一聲,眼底溢滿笑意說道:「無論在哪一個家族底下做事最講究的都是忠誠,你想我一個曾經背叛顏家的高層,怎麼可能真的被重用?龍家把我當成未爆彈,慶洋只會斟酌情況出手保我,阿傑關鍵時刻會把我當成棄子,我如何不怕?」

 

  語畢,申蕙禮豁然向後退了一步,她依然勾起唇帶著淺淺的笑意,她像是在等陸言知答話,卻又明白陸言知肯定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一般地站在那。

 

  陸言知的確是沒有想過申蕙禮的處境的,他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把申蕙禮的付出視作理所當然,卻未曾去想過對方在此之後的處境會有多難堪。

 

  救出葉觀之後,陸言知就直接抽手了,事後顏家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全然不管不顧,只知道在那之後顏家歡去世,整個家族鳥獸散。

 

  但是申蕙禮是局中人,她知道許多顏家高層才知道的機密,龍家也知道她最初是顏家派過去的密探,她願意投靠龍家,但龍家卻不見得願意相信這個女人。

 

  包括龍慶洋,也包括龍坤傑。

 

  陸言知驀地想起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

 

  申蕙禮與他不同,她的手上染滿血腥與髒汙,與陸言知不同,她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走在陽光底下。

 

  申蕙禮已經離不開那個圈子,也脫不了那深沉濃厚的染缸了。

 

  陸言知看著申蕙禮,神情中多了幾分不捨,他突然想起申蕙禮過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也許有一天,他會突然從龍慶洋口中得知對方的死訊也不一定。

 

  這麼想著,陸言知不禁開口:「申姊……」

 

  「說笑得呢。」立刻打斷陸言知的話語,申蕙禮低頭嘻嘻笑了一聲,然後她微微一鞠躬,又開口說道:「好了,沒什麼事情的話我要進去照顧阿姨了。」

 

  陸言知微微一征,卻是很快地回過神,他連忙道:「申姊,剛才的事情……」

 

  申蕙禮依舊掛著笑,她說道:「我說啦,開玩笑的,怎麼?你當真啦?」

 

  陸言知看著申蕙禮,幾欲開口,卻突然覺得對方離自己好遠好遠,明明觸手可及,卻又彷彿相隔甚遠。

 

  最終,陸言知只得搖搖頭,然後說道:「沒有,那、申姊我們再見吧,我先走一步了。」

 

  在尾音落下的那一剎那,陸言知像落荒逃跑一般地迅速轉身離開了,他走下了一樓卻彷彿覺著耳畔旁又聽見了申蕙禮低聲輕笑,好似在笑他太過好騙,又好似在笑他太過天真。

 

  可是這一次,陸言知卻覺得那聲笑意似乎——

 

  帶了更多化不開的悲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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