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鴶鈴抿起一雙薄唇,她看著陸言知那雙再也看不透的眸子,思量著究竟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真相往往是殘忍的。

 

  「您知道,人除了三魂七魄可以辨別氣息外,還能透過命契辨別。」良久,鴶鈴才彷彿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卻一開口聲音就顫個不停,但是她一咬牙,硬是把那股擔心與害怕吞回肚裡,繼續說道:「張家說他們想要葉觀一部分的命契。」

 

  「命契?」一瞬間的疑惑在陸言知腦海裡閃過,但他很快便又想通張家要葉觀的命契做什麼了,「他們要借刀殺人?」

 

  鴶鈴點點頭,陸言知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命契是每個人身上都有的東西,真實的形狀陸言知也沒看過,只是曾經聽別人說過命契並沒有一定的形狀。

 

  命契放在常人身上,功用也就只有一個,記載一個人的生老病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記錄在上面,跟酆都判官手中的生死簿有些相同。只是不同的地方式,命契這東西是帶有個人氣息與力量的,也就是說今天如果陸言知的命契被拿出來落在他人手裡,那人便使用解鈴人解開緣分的力量而不受限制,縱使是上天的耳目也會以為是解鈴人本人在使用力量。

 

  當然命契也不是說取就取的東西,如果陸言知沒有記錯,命契是需要當事人同意才有辦法取出的。

 

  「葉觀答應了?」陸言知握緊了雙拳,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情緒問道。

 

  「他們說,能幫葉觀報仇。」面對陸言知投來的凌厲眼神,鴶鈴只得繼續補充說道:「因為葉觀覺得不公平。」

 

  「什麼不公平?」陸言知問。

 

  「他說、他說……」說到這裡時,鴶鈴似是想起了葉觀那些年的遭遇,又似是想起葉觀說這話時的既平淡又清幽的嗓音。

 

  鴶鈴記得葉觀那時說:「憑什麼我活得這麼痛苦,而他們卻能快樂的活著?」

 

  鴶鈴給不了葉觀答案,陸言知也同樣給不出來。

 

  這個答案是無解,誰也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葉觀活得很痛苦,不光只是因為那些年來的遭遇,還包括那些過往的記憶不斷在腐蝕他的心靈。在他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沒有人選擇伸出援手。

 

  所以所有人都是共犯,所以不公平,所以葉觀想要報仇,想要討回屬於自己的公平。可是就算葉觀討回了那所謂的公平好了,葉觀就能回歸平靜的生活快樂的活下去嗎?

 

  誰都知道不可能。

 

  陸言知緩緩站起身,他心裡已經有了其他主意,無論是張家想要利用葉觀的命契去做什麼,還是葉觀想要復仇的事情他都要阻止。

 

  「主人,您想要做什麼?」鴶鈴跟著起身,她看著陸言知凝重的表情,總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葉觀犯下的罪刑太重,現在有張家拿走他的命契,大概再過不久就會有天譴了,我要回陸家問一些事情,然後去找張家。」葉觀光是過去雖然是被逼迫,但私自詛咒他人致死確實是出自葉觀之手,如今命契落在張家手中,雖然是張家底下的人利用命契詛咒他人,但那依舊是葉觀的願望,而且命契也是葉觀的。

 

  葉觀這條命,就等一道天雷打下來收回去了。

 

  而陸言知想要阻止這件事情。

 

  「您要怎麼阻止?」鴶鈴往前跨了一步扯住陸言知的衣角,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起指間已經拈上了一根細微的絲線。

 

  作為陸言知收在麾下的妖怪,鴶鈴自然也能看見那些緣分線,是以當她看見那條線的時候,瞳孔不禁一縮,無法置信地看向陸言知,「您想要做什麼?」

 

  「放妳自由。」看著手中的絲線,陸言知多少也有些不捨,只是鴶鈴已經幫他做了太多太多,陸言知想起了解華理那世藥草谷谷主的下場,他已經不想要再拉任何人下水了,能少一個人是一個人。

 

  陸言知轉身看著鴶鈴眼底有些霧氣,對方猛地搖頭,明確的表示自身的不願意,「別哭了,妳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嗎?」

 

  鴶鈴的原身是隻鳥,嘗過自由的鳥兒是不會輕易回到樊籠裡的,而陸言知已經把對方栓在這個圈子裡太久太久了,他早就該還給對方這個自由了。

 

  鴶鈴搖搖頭,她是想要自由,可是待在陸言知身邊她卻從未感到不便過,她過去聽說過很多妖怪被道士收服後悲慘的下場,可是陸言知與她的關係卻不是單純的主僕,反而更像是朋友。

 

  可是陸言知這種在最後一刻怕拖別人下水而急於撇清關係的行為,反而更加傷害她人。

 

  「別怕,妳就當作是做了一場夢。」陸言知卻笑了笑,他空出一隻手摸了摸鴶鈴的頭,就像過去每一次做的動作一般。

 

  鴶鈴一個勁的狂搖頭,她帶著哽咽的嗓音說道:「我寧可再也不要醒來了。」

 

  「我知道,鴶鈴,我都知道。」陸言知嘆息,他說:「可是鴶鈴,夢總是要醒的。」

 

  下一秒,陸言知手中的絲線就這樣突然斷了開來,然後慢慢朝線的兩端逐漸分解、消逝,化為光粒消失在半空中。

 

  陸言知最後牢牢地接住了失去意識的鴶鈴,解去緣分前因為擔心鴶鈴會大吵大鬧,陸言知在最後一刻下了一個術法讓對方能夠沉沉睡去。

 

  看著對方精緻的臉龐上還帶著淚痕,陸言知嘆了口氣,不管鴶鈴願不願意,也不管陸言知想或是不想。

 

  夢,總有一天都是要醒的。

 

 

 


  陸以恩收到陸言知的訊息抵達指定地點時,陸言知似乎已經在那裡等待有好一陣子了。

 

  陸以恩眨了眨圓亮的眼睛,陸言知選得位置其實相當不錯,這是一間屬於三角店面的咖啡廳,店裡撥放著悠揚的流行音樂,只是陸以恩前腳甫才踏入這裡,就察覺陸言知已經事先設下結界防止別人偷聽了。

 

  小手一揮,陸以恩隨手加強了結界,兩隻腳丫慢吞吞地走到陸言知對面,然後他咧嘴一笑,「小叔,好久不見了。」

 

  陸言知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轉頭看見陸以恩小小的身體爬上椅子,正要伸手去幫忙,就見對方已經爬上椅子了。

 

  把菜單推到陸以恩面前,陸言知開口寒暄道:「也沒有分開多久,你們過得還好吧,阿觀人怎麼樣?還可以吧。」

 

  「人偶哥哥人不壞,而且做菜很好吃。」說起現在在陸家照顧自己的人,陸以光稚氣的聲音充滿了讚賞,他翻開菜單就直接要了一個聖代冰淇淋,然後把菜單闔上後,他單刀直入地說道:「大叔快要醒了。」

 

  陸言知聞言後,顯然沒有預料到地征了征,然後他低下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有聽見了。

 

  陸以恩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自己的兩隻小短腿,他雙手撐著頭繼續好整以暇地說道:「小叔在信上問的事情,我已經跟小光討論過了。」

 

  「可行嗎?」陸言知問道。

 

  陸以恩嘟起小嘴淘氣地嗯了一段長音,直到陸言知受不了瞪了陸以恩一眼後,陸以恩才笑了笑說道:「雖然沒有人試過,但並非不可行。」

 

  聽見陸以恩的保證,陸言知一直提心吊膽的心情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下來,只是他隨即便又聽見自家姪子輕聲開口說道:「可是小叔,值得嗎?」

 

  值得嗎?陸以恩在問陸言知下這個決定,值得嗎?

 

  「小叔接下來若是去了張家索要命契,張家必然不會交出人偶哥哥的命契,而小叔你,是打算玉石俱焚?」陸以恩偏著頭用一種極為天真的口吻說道。

 

  「我沒有打算玉石俱焚。」陸言知鎮靜地說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命契可以取出來,是不是也可以交換。」

 

  「我剛剛也說了,雖然沒有人試過,但並不是不行。」陸以恩嘻嘻笑了一聲,稚氣的童音帶了幾分詭譎,「只是小叔,交換命契這件事情,就算是我或小光來做,都不能保證兩個人存活。即使如此,你也要一意孤行嗎?」

 

  「小恩。」陸言知開口喚了一聲,陸以恩依舊笑著看著陸言知,其實當陸以恩看著陸言知決然的表情時,他就知道已經不用繼續說下去了,陸言知自己早已有了打算,他們旁人說再多,陸言知也不會改變決定。

 

  「不要說。」陸以恩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舉起手,阻止陸言知繼續說下去,「我怕你說了我會被氣死,你還是不要說了。」

 

  陸言知訕笑道:「你來你去的,沒大沒小。」

 

  陸以恩稚氣的臉龐看著陸言知,他露出極為不適合孩童的表情,既無奈又惋惜地說道:「小叔,你就不怕這次是張家聯合人偶哥哥要陷害你嗎?」

 

  「不是沒有想過。」陸言知說道。關於葉觀是否有可能與張家聯手這件事情,陸言知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一想到之前兩人大吵一架時的事情,陸言知就不由得有些害怕。

 

  張天祥說那次緣分線突然轉為惡緣確實是張家的人做的,只是葉觀跟張家打了一個賭,賭陸言知會相信誰。

 

  「只是我怕,這又是一場賭局。」陸言知一想到得知這間事情時張天祥那少見的愧疚表情,不禁覺得自己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葉觀的確曾經對陸言知說過那不是他做的,只是陸言知沒有相信葉觀,所以葉觀賭輸了,也死心了。

 

  「小恩,我賭不起第二次了。」陸言知看向天空,喃喃自語道。

 

TBC.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解鈴人 耽美 虐心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苒嫣 的頭像
    苒嫣

    20號行星分帶

    苒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