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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個人在交往數個月後,依然一次親密肢體碰觸都沒有。

 

  陸言知擔心對方會害怕,葉觀則是在意自己太髒。

 

  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他們倆人相處起來像老夫老妻一樣,偶爾牽牽手、有時聊聊天,聊天話題還不外乎都是今天天氣真好的話題。

 

  陸言知有時候覺得他們明明都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卻已經像在過退休生活了。

 

  葉觀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過去的經歷使他身體底子虧空的厲害,偏偏姓葉的傢伙還跑去跳樓,整個身體都垮在那時了。

 

  「言知,你會忍得很辛苦嗎?」

 

  在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葉觀手中捧著用保溫瓶蓋所裝載的熱茶,偏著頭用那雙清澈的眼眸笑著問道。

 

  陸言知當時一聽,幾乎還不用葉觀多解釋些什麼就立刻知道對方所指。這是與葉觀相處很重要的技能,心電感應。

 

  「呃……不會?」陸言知頓了幾秒鐘,違反自己心意的說出謊話。

 

  葉觀所指不外乎就是男人那方面的生理需求,只是陸言知一直都是抱持著葉觀不要就不強求的態度面對,反倒從來沒有想過葉觀會有自己提出來的那一天。

 

  只是陸言知暫時也沒有想過跟葉觀做那種事情,按照葉觀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可能承受得住,再怎麼說陸言知也還是年輕氣盛的健康男人。

 

  「你知道以前,我一個晚上要多少錢嗎?」葉觀勾起一抹很淺很淺的笑容,說出了一個陸言知可能要不吃不喝兩個月所剩的薪水價格。

 

  陸言知撇過頭搔搔臉,想起當年若是沒有好友龍慶洋幫忙,他要想把葉觀贖出來光靠自己的能力大概一輩子都不可能。

 

  「我一個晚上不會只接一個人,你也是知道的。」見陸言知不說話,葉觀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好輕好輕,他抬起頭看向玻璃窗外的藍色天空,好像又會在哪一天再次離開一般。

 

  只是這一回,陸言知可不會再默不作聲了,「我知道,所以呢?」他將塑膠製的折疊椅子往前拉了拉,坐到十分接近葉觀床邊的位置,一雙厚實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蓋在對方的手背上。

 

  葉觀的手還是那麼地瘦,骨節分明的手指總是令他心疼不已,偏偏葉觀又時常吃不下東西,有時候就是吃了也很快就全吐了出來,恢復狀況稱不上是良好。

 

  作為朋友,陸言知擔心;作為伴侶,陸言知心疼。

 

  想要自己珍視的人活得很好很好,原來是件這麼困難的事情。

 

  「所以,我那麼髒,你不要喜歡我好不好。」葉觀沒有回頭,只是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出了長期藏在自己心底的真心話。

 

  陸言知對葉觀愈好,葉觀心底就愈是愧疚,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像陸言知喜歡自己一樣的回報給對方。葉觀的確很喜歡陸言知,可是他還是害怕陸言知有一天會離開自己,他想他到那時候一定沒有辦法繼續活下去。

 

  他很害怕有一天陸言知對自己厭了、倦了,就會像不再被珍惜的玩具一般丟棄在一旁,就像他的父親所做的那些事一樣。

 

  況且他已經被別人碰過了身體,全身上下無一處還帶有少年的青澀,千人騎萬人上,他那麼髒,他根本不配與陸言知在一起。

 

  「阿觀,你可以回過頭看著我嗎?」看著不願回頭的葉觀,陸言知柔下了嗓音,他反覆搓揉葉觀冰冷的手掌,想要試圖為其恢復一些溫度,「你都忘記了,這些年我等你清醒都等多久了。」

 

  葉觀醒來的那一天,陸言知正好在旁邊陪著他,葉觀不知道那個時間是陸言知每天下班後會固定去探病的時間,更不知道當年他一跳下高樓,維繫住了生命卻一昏睡就是五、六個年頭過去。

 

  葉觀當時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陸言知坐在他身邊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像個十足的傻瓜一樣一個勁的傻笑說道:

 

  「你醒了嗎?我也正好剛醒。」

 

  葉觀當時還沒有立刻恢復神智,只是迷迷糊糊地覺得這個人肯定是個傻瓜。

 

  仔細想想,除了傻瓜以外還有誰會等一個男人五、六年的時光?社會版面的新聞上,這種深情向來是只屬於女人的權利。

 

  「阿觀,你說你高中時欠我四年,大學間又欠我六年,前後加起來總共十年,你要怎麼還我?」陸言知看著葉觀的側臉,葉觀還是維持著一貫的及肩長髮,陸言知知道在那長髮底下的脖頸上有一道很淺很淺的傷痕,那是葉觀國中時代被欺凌時所留下的痕跡。

 

  葉觀較窄的肩膀使他看起來又瘦小了一些,六年沒照過太多陽光的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長長的睫毛此時正輕顫著,好像在猶豫些什麼似。

 

  「言知,我……」葉觀張唇,卻沒能把句子說完又將話吞回了肚裡。

 

  葉觀怕陸言知討厭自己,但他更怕現在若是說出口,陸言知就會真的討厭自己了。

 

  「阿觀,你如果不把話說出來的話,誰都沒辦法理解你想說什麼啊。」

 

  陸言知仍然是靜靜地說著,將自己所有的耐心與溫柔都給對方,可是如果葉觀總是要像這樣戰戰兢兢地與自己相處,陸言知覺得如此一來他們兩人又會變回以前的相處模式了。

 

  他寧可葉觀任性一點,也絕不要對方處處擔心害怕。

 

  「我……」葉觀回頭看著陸言知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掌再次猶豫地開口,卻又不把話說完便低下頭。

 

  陸言知覺得自己肯定把這輩子能用的耐心都用在葉觀身上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催促、不能露出一絲絲不耐,否則葉觀就會立刻闔上心房,再次逃得遠遠的。

 

  「可以不要,討厭我嗎?」

 

  葉觀說得非常非常小聲,若是平時在人群當中,這樣的音量肯定很快就被蓋了過去,但此刻靜謐的病房內除了冷氣空調的運轉聲外,也只有葉觀的聲音了。

 

  陸言知聽到了,但他並沒有立刻回覆葉觀。

 

  葉觀一顆腦袋垂得很低,他不敢正視陸言知的眼睛,他怕自己的情緒會在看到陸言知表情那一瞬間潰堤。

 

  然後,陸言知的手突然抽離了葉觀的手背,葉觀痛苦地閉上眼睛,試圖不再去面對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

 

  正當葉觀已經放棄去知道陸言知的反應時,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我喜歡你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討厭你呢?」陸言知的聲音在葉觀的耳畔旁響起,很輕柔、很心疼地說著。

 

  「可是我、我……」結果葉觀終究無法控制自己的流下淚來。

 

  他是那麼汙穢不堪,他的過往染滿血腥,他的一切都是那麼沉重,他從未想過有誰會在自己身後好好的接住自己。

 

  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葉觀覺得自己就像被輾碎的稻草,支離破碎的在地上任人踐踏。他已經放棄回到原本的生活,卻有個傻瓜把他的碎片一一拾起,重新修復完整之後再告訴他,他會好好珍惜他。

 

  那個大傻瓜就在他身邊抱著他,把別人都不要的破鞋當寶物一樣珍視,還癡癡等了又等,只為了等他醒來的那一天。

 

  葉觀不敢告訴陸言知,其實他原本已經做好清醒之後,身邊誰也不在的心理準備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對所謂的人類感到心死,然後選擇放開對世界的連結,再一次爬上高樓。

 

  可是偏偏陸言知守在他身邊,偏偏他就是在陸言知守在自己身邊的時刻醒來。

 

  「葉觀,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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