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知看著龍慶洋既生氣又失望的離開之後,才終於回過頭看著女子仍然跪倒在地上,悲傷地輕撫著地板上的那個人。
一直到龍慶洋離開之後,地板上披著陸言知外表的那個人影,才慢慢地退去人類的表皮,露出其本來真正的樣貌。
那是一隻覆蓋著七色羽毛的漂亮鳥兒,長長的尾翼下透著淡淡的光芒,弄傷他的傷口並沒有因此讓牠那鮮豔的外表黯然失色,反而使其更加的美麗。
「唉,真是的,我都給過你們機會了怎麼還是做不好呢?」
甜膩的聲音突然響起,陸言知一個抬頭,正好與好整以暇地半浮在空中的紅妝四目相對。
「紅妝。」機械般地開口,陸言知突然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驚訝紅妝的出現。
他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就是隱隱覺得這件事誰跳出來說是他主使的他都不驚訝。
紅妝也好,張家也罷。
「唉呀我的天,堂堂解鈴人大人怎麼會在這裡呢?」誇張地摀住嘴,紅妝甜膩的語氣裡不僅不帶有任何的驚訝,甚至隱隱帶了一分諷刺。
「這些,都是妳主使的?」
「呵呵,您覺得呢?」
一如往常地將問題丟回去給陸言知,紅妝咯咯地笑了開來,櫻桃色的雙唇勾起一抹漂亮的幅度。
「這次的行動,的確與我的主人無關,我只是大發慈悲的想要幫助這一對可憐的小小鳥。」
裸著雙足半浮在空中,紅妝那手中所執權柄上的鐵器晃悠悠地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您看他們不辭辛勞的想要找回救命恩人,這麼有心的小妖怪,我看著好心疼。」在空中換了一個姿勢,紅妝那白皙的手腕動了動,陸言知便感覺到自己身下的鳥籠輕輕地飄了起來然後緩慢的浮到紅妝面前,正好與紅妝那雙朱紅色的雙眸相視。
「我聽著倒不像。」陸言知壓低了聲音,他很明白紅妝特意把自己的鳥籠拉過來的意義是什麼。
「呵呵,您聽過道士說妖好話嗎?」紅妝有些輕蔑地看著倒臥在地上的妖怪,接著迅速的收回眼神回到陸言知身上。
「妳不是妖怪嗎?」陸言知愕然,因為旁人看不見紅妝所以他一直以為紅妝不是幽靈就是妖怪,而且更接近後者。
紅妝勾起了一抹妖艷的笑容,輕輕捧起關住陸言知的金色囹圄,任自身手中的權柄隨意浮在空中。
「如果我說,我是妖怪但也不是,您該如何是好?」
早知道紅妝會又將問題丟回來給自己,陸言知微微嘆息。
「無論妳是不是妖怪,終究都是生命。」
陸言知尾音落下的瞬間,他覺得自己彷彿在紅妝那雙朱紅色的眼瞳底下看見一絲悲傷,然而那情緒轉瞬便又讓紅妝給收了起來,紅妝很快地鬆開了捧住他的雙手,拿回了方才隨意丟置在一旁的權柄。
「對不住了,我已經答應張家了。」
「什麼意思?」
面對陸言知的提問,紅妝再次咯咯地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回答陸言知疑問,反而轉向了在地面上的兩隻妖怪。
「紅妝大人,我們明明已經按您的吩咐去做了,可我們明明什麼人都還有找到……!」一注意到紅妝回過頭關注自己,女子便忍不住憤怒地大喊。
他們已經按照計畫實施了,可為什麼她的夫君還是得落得這個下場!
「你們時機挑的不好,詛咒人偶跟來了。」紅妝慢慢地飄落自地面,圍繞在她身後的絲綢也跟著輕輕飄揚。
在紅妝提到詛咒人偶時,女子不禁打了個寒顫。詛咒人偶出宅以後,風聲很快將消息傳遍了整座島嶼,他們自然都聽說過詛咒人偶的事跡,卻從不知那尊人偶長什麼樣子。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之所以會發現,並殺害夫君的原因,全是因為詛咒人偶跟來並先一步發現嗎?」想起跟著陸言知的那一群人中的確有一名疑似白子的青年率先注意到陸言知被調包的事情,女子不禁一股怨氣上來。
「那尊人偶可以倚靠氣息殺人,他當然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氣息的不對勁。」無聲無息地踏上了地面,紅妝偏頭帶著一抹笑,伸出手探了探地上妖鳥鼻息,在確認對方已經死亡後便又收回了手,「告訴我,妳想救妳的夫君嗎?」
「還有方法嗎?」彷彿看見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女子一抬頭,立刻神采奕奕地看著紅妝。
於是,紅妝臉上的笑容更深。
「那麼,就照我的話去做吧。」
「小羊,結果怎麼樣?」
見龍慶洋一臉陰鬱的回來以後,朴泰英連忙走上前詢問對方陸言知現在的狀況如何。
若不是因為假的陸言知一時之間忘記稱呼他們三人間習慣相稱的小名,他們根本就不會特意去注意身邊的人是否早已被調包。
龍慶洋瞪了一眼坐在欄杆旁看星星的葉觀後,先是壓下了自己煩躁不堪的情緒,接著才徐徐向朴泰英說明現在所有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至少還要等待一天?」往後踉蹌了幾步,朴泰英不敢相信地坐在了沙發上。
「我沒有辦法,那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握緊了拳頭,龍慶洋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堪,每次朋友需要自己的時候他總是受限於日夜。
上次陸言知與葉觀等人在山上的事情也好,又或是更之前陸言知半夜莫名其妙被送進醫院的事情也罷,甚至是最早救出葉觀時事情也是如此……
一想到葉觀,龍慶洋更是不禁怒火中燒。
「你早就發現了。」看著倚坐在欄杆的葉觀,龍慶洋知道以對方的能力,對方肯定早就發現陸言知被掉包的事情,「你早就發現了,可你卻選擇什麼都不說!」
葉觀聞言,倚靠在欄杆的身子微微動了動看似是想轉過頭說些什麼,可他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就彷彿說什麼都是枉然一般。
「言知當時花了多少功夫想救你出來,而你卻用這種方式報答他。」看著葉觀無動於衷的樣子,龍慶洋冷笑了一聲,徹底的對葉觀感到心寒,「好人被人欺,好心沒好報。」
反正對於葉觀,龍慶洋一開始就沒任何的好感。
「小羊,夠了。」眼看龍慶洋的情緒似乎愈來愈無法控制,朴泰英連忙上前安撫,並盡可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葉觀,你真的什麼都不說嗎?」
注視著葉觀那已經明顯動搖的樣子,朴泰英不相信對方會真的什麼話都沒有。葉觀肯定是有話要說的,可是她不懂為何對方面對龍慶洋的提問卻選擇了沉默。
「就算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又能做什麼呢?」良久,葉觀慢慢地轉過頭,帶了些悲傷的淺色雙眼轉了轉,不輕不重地開口,「您何曾聽過,翼手龍遭擊下後還能自由翱翔?」
恐龍也好,鳥兒也罷,曾在天空飛翔的的生物遭人折下羽翼後,就會落入一場無止盡的地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是無論如何努力也終究只能在地獄最底層苟延殘喘的下場。
葉觀的能力只能用來殺人,所以對於陸言知的困境,他徹底的無能為力,更觸手不及。
「你可以向我們求救。」看著龍慶洋愈發沉下的臉色,朴泰英斬釘斬鐵地說著一件相當明顯的事實。
其實葉觀是可以向他們求救的,只要葉觀在發現的那一刻開口,他們就可以先一步攔截那隻女妖,這樣一來陸言知也不至於落得現在的下場。
可偏偏,葉觀就是選擇了閉上嘴巴,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直到龍慶洋及朴泰英發現不對勁才發現這件事情,而當他們發現的時候,事情也已經無法挽回了。
陸言知的靈魂被那隻妖怪給遮蔽,龍慶洋在能力大半被封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強行帶走陸言知,更別提當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而偏偏今晚又逢月晦,朴泰英根本無法向先前幾次一樣出手。
「那麼現在求救還來得及嗎?」伸出手,葉觀在空中抓了抓,然後垂下眼簾縮回手,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呆了一陣後才緩緩開口。
「言知的氣息,在剛才完全消失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