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搖晃的列車上度過很長一段時間,窗外的景色奔馳而去,期間陸言知曾經離席去了一趟洗手間,而申蕙禮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頭的景色看著,即便是過了一個山洞,她也未曾將目光移開過。
夜幕低垂,星子漸升,外頭一般鄉道的路燈一盞一盞的亮起,漸漸地遠離鄉鎮以後,外面便再也見不著任何燈火了。
陸言知見申蕙禮看得出神,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看得這麼出神。」
申蕙禮猛地回過神,她的眼光餘角正好掠過一個山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細聲說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想起了一些事,觸景生情而已。」
「什麼事情能讓妳想這麼久?」陸言知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已經亮出了電源過低警示,他一邊問道,一邊自包包裡拿出行動電源跟充電線。
「也沒什麼。」申蕙禮還是堅持說不是什麼大事,但後來想了想還是補充說道:「就是想起,小時候為了治大哥的病,曾經跟二哥還有我媽帶著大哥一起坐區間車上台北而已。」
陸言知聞言,略為有些詫異地說道:「二哥?所以申姊妳排行老三嗎?」
申蕙禮笑了笑點頭說道:「嗯,我還有一個弟弟呢。」然而,不等陸言知繼續問下去,申蕙禮便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歛起了笑意垂下眼簾,接著又轉頭繼續看起窗外的景色悶悶地說道:「不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陸言知起初不敢繼續問下去,但見申蕙禮失魂落魄的樣子,最後抿了抿唇還是又開口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申蕙禮沒有回答陸言知的問題,她只是靜靜地、頭也不回地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待陸言知探前查看時,才發現對方已經不知何時攏上雙眼,睡著了去。陸言知有些好笑,但想起列車內冷氣開的強,最後還是又拿起外套為申蕙禮蓋上,避免對方著涼。
列車又行駛了好一陣子,中途陸言知也一度靠著坐起來不怎麼舒適的座椅睡了一小段,但總歸是沒有睡好。
他睜開眼睛注意到列車停靠在某一個不算特別大的車站,他稍微小動作地伸展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這時突然有人驚奇地喚了陸言知一聲。
「先生,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裡有見過?」
陸言知循聲看過去,居然看見一名與他年紀相當的女子抱著一個嬰兒走進車廂,後方跟著一名男子,男子的手上也同樣抱著嬰兒。
陸言知想了想,他碰過的同年齡人中這麼快成為人母的人幾乎可以說是少之又少,而且女子明顯並不認識他。
陸言知幾乎沒有花多少時間,很快就想起來女子是誰了,女子是之前他解決醫院孩童與母親間的惡緣時那個女孩的生母。
陸言知笑了笑,說道:「之前在醫院見過,好久不見了。」
女子臉上戴著口罩,陸言知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也同樣露出了親切的笑容,不過從微微瞇起的眼角看來,應該也是笑著,女子說道:「對對對,就是之前在醫院見過,你朋友身體好些了嗎?」
陸言知客氣回道:「托您的福,已經出院了。」語罷,他看向男子手中推車上的嬰孩與女子懷中的孩子,很顯然的是對雙胞胎。
在第一時間,陸言知想到的卻是自己家裡那兩個不安生的雙胞胎姪子,略一轉念,才意識到眼前這對夫妻手中雙胞胎,極有可能是當時那名男孩與女孩。
原來是這樣嗎……
有些明白過來那對雙胞胎的由來,陸言知原本打算就到這裡為止,再繼續與女子寒暄一陣之後就要做罷,卻忽然聽見女子一陣細微的咳嗽聲。
「您感冒了嗎?」想起前陣子天庭的報紙上再找瘟神的事情,陸言知驀然想起這陣子似乎頻頻有走瘟的消息傳出,思及此,他就有些雞婆地多探問一點。
「小感冒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連忙搖搖手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女子後來又跟陸言知寒暄了幾句以後,便不再耽擱,向陸言知道別後,隨丈夫一同去座位了。
陸言知狐疑地看著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的不安隱隱作祟著,他老覺得這陣子心神不寧,就好像是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正當陸言知想到這裡時,他突然感到掌心被人緊緊握起,略一吃痛,陸言知立刻回過神不解地看向申蕙禮。
「我們現在改下車地點還來得及嗎?」注意到陸言知投向自己的眼神中帶了一點怪罪,申蕙禮自認理虧,只敢小心翼翼地詢問,「提早到一兩站比較大站的地方下車,總之,不要在原本的目的地下。」
看著申蕙禮有些驚慌的神情,陸言知挑了挑眉一字一句地冷靜說道:「雖然沒什麼問題,但是妳總得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申蕙禮擔憂地張望了一下四周,接著她轉過頭,泛起水光的眸子及緊抿的雙唇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她幾次張開口要說話,卻不知怎麼地都吞回了肚裡。
陸言知倒也不急,反正這陣子以來他等人開口已經等習慣了,他專注地看著申蕙禮的表情,直到申蕙禮終於下定決心,忽然伸出雙手一把摟往陸言知脖子,不等陸言知推開她,溫熱的雙唇便先貼了上去。
陸言知被申蕙禮突如其來的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但在申蕙禮的唇形及些微的氣音吐露出第一個字後,陸言知頓時明白了申蕙禮的意思。藉著唇形及那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極低氣音,陸言知從申蕙禮口中讀出了兩個字,「殺」跟「手」。
申蕙禮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立刻離開陸言知的嘴唇,一張上了淡妝的臉孔顯然十分擔憂地看著陸言知,她緊緊抿起雙唇,等待陸言知的回覆。
陸言知神色凝重地看著申蕙禮,對他來說申蕙禮有殺手追在後頭實屬意外,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甩不開那個殺手,畢竟往凡人看不見的靈道上一跳,除非是同行不然誰也別想追上他們兩個人。
只是這無緣無故的,怎麼突然就有人追殺起申蕙禮了呢?
陸言知雖然不解,但還是打算先討論逃生路線的規劃後來再詳細詢問申蕙禮,面對這樣的狀況,陸言知通常只有兩種解決方法,第一種是放棄委託逃跑,第二種則是規劃其他路線逃跑,別看兩種都是逃跑,要不要繼續進行委託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申姊,妳要繼續進行委託嗎?」陸言知看著申蕙禮,慢條斯理地確認道。
不若陸言知那般冷靜,申蕙禮幾乎是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回答,「要!」
申蕙禮的答案並不在陸言知的意料之外,所以在申蕙禮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以後,陸言知便向申蕙禮伸出手,「妳把香囊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申蕙禮想起那個陸妍知在今天見面時給自己的香囊,雖然心中不解對方要看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從包包中拿出那只用金線繡上鳥獸花紋的紅色香囊遞給陸言知。
陸言知一把自申蕙禮手中接過香囊,順帶不動聲色地探了探申蕙禮身上的氣息。由於申蕙禮不若他們這些修道人士一般長期接觸靈力之類的東西,陸言知擔心帶著申蕙禮貿然登上靈道的話會遭受到靈道的反噬。
靈道是一種由靈脈提供的靈力所構成,散佈在人間各地的道路,不過性質上跟鬼道一樣,一般人是看不見也走不上去的。
民間有傳說,誤入鬼道的話會不小心會迷失在通往彼岸的小徑上,而靈道也是一樣的,鬼道是因為陰氣森寒產生鬼霧的緣故會使人迷失,靈道則是靈脈本身會吸收生人的氣息。
畢竟靈脈本就是吸收日月天地精華將養出來的,吸收生人的氣息也沒什麼好奇怪之處,況且只要修過一些心法的人便能抵禦靈脈,甚至能夠反過來吸收靈脈的靈力增加修為,所以這靈脈從來就沒有被當成什麼危險的東西過,反倒還有一些希望修道成神的人趨之若鶩地想要找出靈脈中靈力豐沛的靈脈穴。
不過陸言知打算帶凡人走上靈道也是頭一遭,理解了靈脈的構成後,會多加注意準備也是自然。
看著申蕙禮身上的磁場已經染上了不少香囊中靈力,陸言知將香囊還給申蕙禮,讓對方重新收進包裡,他壓低聲音在對方耳邊說道:「在目的地之前還有一個地名大站,我們就在那裡先下車。」
申蕙禮接過香囊後收進隨身包包中,聽見陸言知的低語,很快便了然地點點頭,但想到後續的逃跑路線,申蕙禮對陸言知不是很放心地又問道:「之後呢?你有想到我們之後要怎麼辦嗎?」
陸言知像是知道申蕙禮一定會這麼問般地不假思索開口道:「直接上靈道,我就不相信這樣他們還追得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