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著承諾他們,我不會想要繼承人的位置,我會永遠放棄繼承權,我可以放棄雷德諾家族的名字,成為無地之民。」那一天,當他被拖拉著進入他哥哥的母親面前時,他試著這麼告訴那些人。
但是他錯了,他哥哥那邊的人,從來就不要他的承諾或是他的放棄。
只要他還存在一天,他就會徹底威脅到哥哥的位置。
他們要的,是一個安全無慮的保證。
「放心,我們不會讓你死。」他哥哥的母親溫柔地笑著,然後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輕輕地扶起他的下顎,「雷德諾家不會做出殺害家人這種事的。」抹著胭脂的紅唇開口,那是多麼地刺眼,刺眼的令他至今都難以忘懷,而家人這個詞在她的嘴中說出又是多麼地諷刺。
然後,對方站起身回到原本坐著的椅子上,臉上依舊掛著溫柔又優雅的笑容。
「我沒辦法抹除你的魔法才能。」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大概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了,他試著反抗,卻被一旁的人們壓制地死死的。
他就宛如進入虎穴的待宰羔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但我可以廢掉你的手腳。」對方絕麗的容顏嫣然一笑,既美麗又殘忍,「把他的手腳廢掉,只要留著還能行動的能力就可以了。」
然後,從那天開始,他便永遠地失去了提劍及跑跳的能力。
「雖然原本的預定上我也會來學院唸書,但現在在這裡不如說是被刻意送來的。」伊立法頓了頓,然後在這裡做了個結尾,「我的故事就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眾人一片沉默,應該說就這樣意外得知貴族的內鬥實在太過令人驚訝,誰也沒想到伊立法會這樣簡單地說出貴族的內幕。
「雷德諾家的族長……伊立法的父親都管這些事情嗎?」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在司空的印象中伊立法一直都是掛著溫柔微笑的好人,但此時他卻不確定伊立法的情緒會不會突然崩潰。
伊立法的情況,已經是只差沒有讓他一輩子不再能行走、不再能用手拿取東西了。
「嗯……我父親基本不太管這種事情,因為爭奪繼承權這種事每次都會發生,我的狀況也已經比我父親那時好上許多了,而且在貴族裡,這種事情是很常發生的。」至少他還被允許活著,他父親那時是把所有的同輩的兄弟姊妹都趕盡殺絕,才安心穩坐繼承人的位置。
對他父親而言,只要有一個同輩手足的存在都是威脅,無論對方的才能是否會威脅到自己。
與此相比,還被允許活著的他已經擁有很好的待遇了。
「辛苦你了。」坐在一旁的夏洛特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伊立法說道。
「其實也還好啦,畢竟我現在比起以前也自由了許多。」注意到夏洛特的心思,伊立法聳聳肩,有些不在乎地說著。
畢竟比起以前住在大宅子裡卻要隨時繃緊神經的生活相比,他其實很享受現在在學院的生活。
只要不做出什麼事情,家族裡是不會有人來理他的,對他而言也清靜了許多。
「那接下來,就換司空囉。」看著伊立法的故事差不多告一段落,章天延轉向司空,「你準備好了嗎?」畢竟司空是到了之後才知道這回事,章天延有點擔心對方還沒準備好要告訴所有人關於自己的故事。
「……我想、應該是好了。」深呼吸了一口氣,雖然很不想說,但別人都說了自己也得拿一點誠意出來才行,「我覺得大家應該都知道了,我來自其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是一個末日過後的新世界。
末日前的世界被稱作舊世代,新世界則是被稱作新世代。
舊世代,曾經是人類科技最顛峰的世代,卻因為人類過度的發展與開發,進而引起了世界突如其來宛如末日一般的反擊。
對於舊世代舊曆最後一年的記載,新世代的人們大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舊世代最後一年發生了世界末日,然後在殘存下來的人們不斷努力之後,新世代元年就此展開。
他聽說過舊世代大陸上曾經出現過許許多多的國家,人們由自己的意志集結成許許多多的國家,然後努力著發展自己的國力。
新世代的國家則是簡單了許多,舊世代末日過後殘存的人類本來就不多,人們簡單地團結了曾經相似的生活圈及文化而大致上分成了三個國家,東方帝國、西方聯盟以及第三世界。
舊世代以後,他們的生活再也不如舊世代的人們富裕,新世代國家政府彼此間也沒有學起教訓,反而彼此開始連年征戰,人為了支配其他人而恢復了毫無人道可言的制度,這就是他們世界主要國家最基礎的幾個制度,奴隸制度以及全民皆兵制度。
「我出身在東方帝國……只是我、不算是平民……」欲言又止地抿住嘴唇,他果然還是很難說出這件事。
這裡的人們都是光鮮亮麗地活著,只有他是多麼骯髒的存在。
小小的自卑感萌生後,他反而更不想說出口。
「不想說的話,可以不用勉強自己。」首先注意到司空開始急促的呼吸,章天延擔心地開口說道。
果然不應該讓司空參加的啊……
「不,沒關係。」有些勉強地說著,其實司空知道自己終究是必須要說出來。
他不可能瞞一輩子,更不可能永遠去逃避這些事情。
「我出身在貧民窟,所以是比一般平民要在低階一點的存在……然後我上面還有一個同母異父,差我七歲的哥哥。」說到自己的親人,司空的眼神卻反而黯淡了下來。
他的父親在戰爭中瘸了腿,無法為國家效力後成為了貧民,每日撿著回收撐過生活;他的母親則是成為妓女,只為家裡多賺一些補貼,而這也是他與哥哥的父親不同的主要原因。
他連自己真正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哥哥的父親卻待他猶如親生子女。
只是這件事,是他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他的幼年生活雖然困苦,卻也不至於受折磨或是痛苦,除了母親之外,哥哥與父親都對他很好,所以他的幼年生活一直都過得很快樂,也沒有太多的煩惱,雖然有時候會沒有東西吃,但是一兩天沒東西吃也不至於失去生命,而且沒有東西吃並不是誰的錯,小時候的自己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哥哥那時候已經開始進入軍事學校上課,下課後哥哥總是一邊撿著回收一邊向他說著學校學到的知識。
例如,舊世代的天空是千變萬化的,經常擁有著漂亮的藍色;不像他們現在這樣,因為高度污染而成為了永遠的灰色。
他認為,那是他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時光。
「只是我的母親因為長期的精神壓力,最後終於負荷不住而開始發瘋。」說到自己的母親,司空臉上充滿著無奈。
其實最早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母親那麼討厭他,直倒很久以後哥哥殘忍地告訴他事實他才知道原因。
因為他對母親而言就像個恥辱,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自己是什麼人。
他的母親受不了夜夜的承歡,終於發瘋將他及哥哥趁著父親不在時偷偷地販賣給人口販子。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要連哥哥一起買掉,也許瘋子的作為早已不需要解釋,也或許他母親有其他的考量也不一定。
「之後我跟哥哥就成為了……奴隸,輾轉著在許多地方為不同的主人做過許多事情。」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司空才終於勉強著自己說出口。
他們倒數第二任主人,簡單來說就是個令人髮指的變態。
除了這個詞以外,司空想不到其他的詞去形容這個人。
但是那位主人,也是他服侍最久的一位主人;十年,整整十年的時光他都在那裡度過了。
在那裡他什麼都做過,幹盡了一切最為齷齪骯髒的事情。
他的哥哥則是為主人拔除所有威脅,練就一身暗殺的功夫,有時候是去臥底,有時候則是暗殺,無論何者都是極為危險的工作。
他知道主人是利用了他牽制哥哥的行動,如果哥哥不答應去做這些事情,主人便會對他不利。
本來的話,他們都不是戰鬥用奴隸,他哥哥也可以拒絕做這種事情的。
是他拖累了哥哥。
對那時的他而言,他對哥哥有著深深的罪惡感。
「所以我去央求主人,希望他不要讓我哥參與太過危險的暗殺。」司空看著搖曳的燭火,就宛如過去的那天夜晚,他在深夜去央求主人時一樣,「然後,我出賣了自己的靈魂與身體。」
從那時起什麼都變了。
不,或許是更早之前就變了。
哥哥看著他的眼神不再如從前那般和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不屑與厭惡,就像是從前母親看他的眼神一樣。
然後哥哥甚至開始對他惡言相向,一點一點的,司空感覺得到對方過去的和善與溫柔似乎都是偽裝出來的。
也或許他哥哥曾經是真的愛他的,只是他的存在卻永遠地改變了哥哥的生活。
如果沒有他的話,哥哥或許不會一起被賣出來;如果沒有他的話,哥哥現在也不會被牽制住。
如果沒有他的話……
一想到這裡,他對哥哥的罪惡感只有更加的深沉。
日以繼夜地,他不斷出賣自己的靈魂,只希望能盡量幫助哥哥避免危險。
只是就那麼剛好,有一個夜晚,他與哥哥的暗殺隊伍在同一個宅子裡相遇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