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梅在街道路口與司空分開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使用了空間跳躍魔法,如果夏洛特看到心梅使用空間跳躍魔法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那是構築式既複雜又困難的一種魔法。
更重要的是,這項魔法需要的魔力實在太過巨大,一般人使用過後通常都會體力不支,也要大量的時間恢復魔力量。
對心梅剩下的魔力而言,她沒有體力不支的問題,只有生命不足的問題。
將目的地設定在學院之後,心梅慎重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她正在賭博,賭心梅小姐就藏身在學院裡,只是學院太大她還沒有見過每一個人罷了。
她不知道這趟回去能不能見到心梅小姐,但至少是一個機會。
雙腳踏上了石階地板,心梅拉低了帽簷張望了下四周,確定附近沒有人之後便往前繼續行走。
她首先想確認的是保健室,普通生的教室離保健室太遠,而這些事情來得太急又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查過保健室地區及各座學院塔。
跟特殊班不同,普通班的學生是有特定的地方集中上課的,並不是進入學院塔;所謂學院塔是讓研究人員、各塔賢者及老師進行研究、教導特殊班學生的地方。
對普通班的學生而言,想進入學院塔就要成為研究人員。
時值黃昏,本該就是學生的下課時間,原先她還思考著這一路上怎麼沒遇到什麼人,再仔細想想後才覺要是在這裡遇到誰那才奇怪。
由於保健室魔女的傳說,這裡基本上是不會有誰特別出現的,除了司空。
說到司空……不知道對方的狀況怎麼樣了,希望不要被找到了才好。
搖搖頭,她想還是不要詛咒對方好了,免得烏鴉嘴一個不小心成真;繼續往前走,面對著長長的走廊,她嘆口氣只能開始試著看看有沒有人。
話又說回來,也許她不該來這的,剛剛明明才說過這裡人很少,但是自己來這不就是要找人嗎?
站在原地楞了會,她終於無奈地再次嘆氣。
自己的腦袋終於也開始不靈光了嗎?
「心梅,妳怎麼在這裡?司空呢?」
章天延的聲音不經意地突然從背後響起,心梅微皺眉不解對方為何在這裡。
「我想……我才是那個要問為什麼你在這裡的人吧?」漂亮地轉過身,心梅奪人心魂的臉孔直直地盯著章天延看。
然而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此時心梅的瞳色不同於以往,轉變成了腥紅駭人的顏色。
看著心梅的雙眼沉默片刻,章天延幾不可見地嘆氣。
「別用瞳術對付我,妳知道沒用的。」
聽著章天延的話,心梅不在乎地聳聳肩,她閉上眼後又再次睜開,只消著麼簡單不需幾秒的時間,她便收回了瞳術。
「那你也早該知道,我知道你沒有對司空吐實。」
那個夜晚就像是場說謊大會,誰都沒有吐露所謂的真實,包括了她自己。
「此話何說。」章天延依舊維持著一貫的笑容,心梅站在一旁卻開始能感覺到對方正逐漸散發出殺氣。
想嚇她讓她住嘴嗎?很可惜她才不管這些。
「我聽過一個故事,說著一位無所不能的神明最終卻連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拯救不了的可悲故事。」完全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反正她也沒時間了,要殺要刮都隨對方去了,「你也是,到頭來誰也拯救不了。」
微微挑起眉,章天延壓下了眼底一瞬的驚訝感,他慢慢歛起自己的殺氣,反倒有些好笑地回復心梅。
「妳不也是嗎?到頭來誰都拯救不了,就像妳總是想取悅妳的父親。」
「但我終究無法取悅他。」沒有任何不滿、或是不悅的情緒,心梅淺淺地勾起了唇。
既然是真實,那她也沒必要生氣。
「因為你不是真正的心梅,只是被製造出來的仿製品。」所以,無論如何都無法讓男人高興,甚至會讓男人陷入無限的罪惡迴圈。
自責於自己當年不該留下樹妖一人,自責於自己當年不該隨意沉默,甚至去想著要是一開始沒有搭話就好了。
這樣一來,不就誰都不會受到傷害了嗎?
「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幫忙把他們之間的誤會解開。」
如果父親與心梅小姐的相遇是場悲劇,那麼她至少要不讓這件事成為一個錯誤。
「但是這樣一來,對妳不是不公平了嗎?」章天延說著,他只是不捨,不捨於人偶這般付出卻終究什麼都沒能得到,「妳什麼都沒能得到,包括妳父親的愛,妳自己所追求的戀慕,妳什麼都沒能得到,這不是不公平嗎?」
也可以說他說出了與弗奧相同的話語,但對心梅不公平這點,他認為那是誰都看得出來。
豈料,那人偶卻嫣然一笑。
「公不公平,那是對人類而言,我只是一介沒有心的人偶,能被賦予靈魂已是對我最大的恩惠。」然後,心梅輕輕牽起了章天延的手,然後讓他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你聽得見嗎?心臟的跳動聲。」
摸著那塊冰冷的木頭,章天延張了張嘴,卻始終沒能說出口。
「你聽不見。」人偶悲傷地笑了笑,說出了章天延本該說出的事實,「因為這裡面裝載的只有木頭,而不是心。」
章天延沉默了片刻,最後嘆口氣將掌心移至對方的胸口,緩緩開口道。
「人說妖者無心,於是論妖者無愛。」
他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所以他更知道那兩人的相遇不是錯誤,相戀更不是悲劇。
「但是心梅小姐有心。」跳動著的、真正的心,也是她所沒有的物品。
「這就是最可笑的點,跳動著的心,人們說無心;沒有心的木頭,人們說有心,那所謂的有心無心,究竟該如何定義?」就像無論是妖者還是人類,都說著神明沒有心,所以神明會不帶感情地恣意的裁定他人的生死。
但是所謂的事實,究竟又是如何呢?
「但是無論人們怎麼定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妳擁有感情。」將手掌從心梅的胸口移開,他看著對方墨色的雙眼,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擁有感情,也就代表妳會哭、會笑、會生氣也會開心,擁有感情也就連帶著妳擁有感受,那麼也就可以推知……妳擁有心。」
聞言,心梅再次沉默了片晌。
她沒有想過那麼多。
因為她只是被製造出來的,所以她總是直覺地認為自己沒有心,人類的思考與感情總是太過複雜。
「但是我……」
「但是妳太執著,執著於自己是人偶,執著於妳沒有心。」笑了笑,章天延也知道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要想開的人終究是心梅本人,「在跟妳說說妳想找的人在哪裡之前,請妳先告訴我司空的蹤跡吧。」
他知道司空跟心梅一起走了,只是原本想說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他也沒有多關注,結果回來就剩心梅一個人,他多少還是擔心了一下。
司空在這裡無親無故,總要有人得擔心他一下。
「你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但你仍舊沒有出手。」嘆了口氣,心梅只是覺得眼前的人也太過悲哀。
永遠都只能看著事情發生,自己卻怎麼樣都不能阻止,這不是悲哀是什麼?
「我不能改變人們為這個世界做的改變。」笑了笑,章天延緩緩說道,「這個世界,就應該由這個世界的人們決定未來。」
他是異世界的人,所以他不應該去插手,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插手。
心梅凝視著章天延,最後依舊嘆息。
他們都是為心上之人付出所有,卻始終什麼都沒能改變,只能拼命補救的人。
「當時敵人在後面追擊,司空當時提出讓我跟他喬裝互換身分,我跟他在路口分開後,敵人就往他那個方向去了,之後……」她就直接回到了這裡,然後遇上章天延直到現在。
「嗯……以司空的實力來說,我不認為會出什麼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放不下心。
好像事情有那麼點不對勁,超出了他的預期範圍,可是他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我也是這麼認為,我想他要是找得到路的話,應該待會就會回來了。」前提是找得到路的話。
「那就先這樣吧。」點點頭,章天延暫時壓下了心中的不安,希望只是他一時多心罷了,「你要找的人在武鬥塔,只是普通班進去需要申請跑一下公文,這部分我明天開始幫妳弄得話,大概後天就可以得到許可了。」
然後,他猶疑了一下才再次緩緩開口。
「妳……撐得到那時候吧?」
章天延意有所指,心梅自然也了然。
所以她點點頭,扯開了笑容。
「我可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