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其實司空的印象都非常的模糊。
好像有一群人衝了進來,然後他聽到有誰倒吸了一口氣,有誰驚呼了一聲,有誰又做了什麼……
印象很模糊,當時的他根本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也無心再去思考其餘的東西。
你不能去強求一個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去把事情記得很清楚啊,簡直就是強人所難欸。
更何況他還看不到。
「都在發什麼呆,把人放下來啊。」
黑暗中,他好像聽到了莉安路怒斥的聲音,然後有誰上來把鎖解開,接著讓他從那張椅子上下來。
滿是血水的空間很難聞,但其實久了之後也習慣了,況且也不是沒有聞過。
因為腳筋被切斷身體又使不上力,原本想靠著牆站好等人治療的他這才發現自己沒有辦法順利的站起來,而且他離開椅子後才發現自己附近根本沒有牆,沒辦法,失明一段時間之後也會跟著失憶。
無奈之下,他只好當個廢人坐在地上。
旁邊的人給了他大毛巾包裹住他近乎赤裸的身體,另一旁的人似乎是想協助他站起。
可是他沒有力氣,腳部的情況也沒辦法讓他站立。
「讓一讓,我先看一下。」注意到司空的狀況,莉安露皺起眉連忙從門口趕到司空面前,看著眼前被整得不成人形的人兒。
除了那些大面積宛如蛇一般蔓延在司空身上,被人弄得皮開肉綻的鞭傷外,莉安露第一個注意到的是司空雙腳被切斷的腳筋。
除了沒有力氣之外,那才是讓他沒有辦法站立的主要原因。
然後她看到了沒有指甲的腳指頭,心底一陣不祥的預感上來,她連忙執起司空的雙手檢查,兩隻手的骨頭都好好的沒有損壞,只是本該在上面的指甲依舊消失如空。
最後,她的視線緩緩移到司空那雙沒有焦點的黯淡雙眼。
顫抖著將手移到司空眼前揮了揮,莉安露不可否認地,在看見司空毫無反應的眼睛時,連帶著自己心底也有什麼跟著崩潰了。
「老大,這是我們在桌上發現的草藥。」旁邊的一名人員遞上了旁邊小桌上擺置的藥草,莉安露一個接過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檢查藥物所含的成分。
苦艾、蓮菁、爥舌……都是些帶有慢性毒物的藥品,敷上眼部雖會立即失明,但只要劑量時間得宜的話還是搶救的回來。
宛如看見一道曙光一般,莉安露連忙翻出自己口袋裡的便條紙,在上面寫了一些藥物之後便立刻遞給了身邊的人。
「按照上面的藥品準備好之後立刻送回學院。」一邊說著,莉安露一邊再次彎下身與司空平視,即使對方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一舉一動。
「司空,你還能說話嗎?」
糟糕,莉安露第一個問題就難倒他了。
應該說,莉安露的問題究竟是,他能不能開口說話?還是他有沒有力氣說話?
中文之應用博大精深啊,偉哉我大中國三千年歷史。
這好像是舊世紀某個國家的一句話,好像剛好可以用在現在的時機,他應該要讚嘆一下古人的智慧才是。
「司空?」
見司空沒有任何反應,有那麼一瞬間,莉安露擔心司空的聽力是不是有受到影響,直到她看見司空微微的點頭之後,心裡的一顆大石才終於放下。
「那你現在,能夠開口說話嗎?」
喔,所以剛剛果然是在問他能不能說話,現在則是要問他有沒有力氣說話,他的運氣不錯,剛剛猜對了莉安露要問的意思。
但很可惜他沒那個力氣說話,所以他搖了搖頭。
看著司空安靜過分的模樣,莉安露心裡不禁有些難受了起來。
他們都太過大意了,才會讓本該保護的人受傷至此。
更重要的是,他們本就不應該這樣讓司空三番兩次的身受重傷,即使在這個世界沒有,司空在原世界也該有誰在擔心著他。
將別人的孩子沒有看顧好弄成這樣,不是他們的錯又該是誰的錯?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沉重地、輕聲地、自責地……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卻蘊含了說出話語的人那心中許多複雜交織的情緒。
司空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麼安慰莉安露,說著那不是她的錯。
但是他沒有力氣發出聲音,最終也只能作罷。
之後的事情,其實都是等他醒來時章天延告訴他的,而他自己本人對於事情經過的印象卻是十分模糊。
他最後的印象停留在莉安錄用空間移動帶他回到學院,然後他被送進手術室。
之後當然就沒記憶了,精疲力盡外加麻醉一下,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所以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病床上了。
睜開眼睛,看見的依舊是一片黑暗,其實他真的沒有太多的想法,大不了以後當廢人,說不定還能藉此回去原世界。
反正原世界,大概也沒有會擔心他的人……
回原世界之後,真的不行的話也可以拿個碗當乞丐,總是有飯吃是吧?畢竟好手好腳在家當米蟲也不太好。
正當司空認真思考著未來的乞丐生活時,章天延的聲音卻突然從旁邊響起。
「司空?你醒了嗎?」他剛剛好像看見那包得像豬蹄一樣的手動了一下,但是因為蹦帶實在包得太厚,他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一時的心理作用。
見眼前被繃帶纏緊緊的人遲遲沒有動作也沒聲音,章天延心理的一絲期待又再次落空。
自司空從手術房推出來之後已經過了三天,大致上的狀況他也聽說了,但除了深表遺憾外他不知道該如何表示。
他的想法跟莉安露差不了多少,他也已經開始萌生要送司空回去原世界的念頭了。
本來就不確定他們要找的鑰匙會不會是司空,「世界」也遲遲沒有做出決定,在這樣情況下司空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重傷,要是哪一天一個不小心讓司空死在埃爾維尼亞……
煩惱地深鎖眉頭,章天延不敢想像那樣的後果。
「……水。」
費了很大的力氣,司空才終於好不容易從嘴巴裡擠出一個字詞出來。
他絕對不是剛剛為了耍章天延才故意不說話,他只是一時之間嘴巴太乾才沒有回話的。
聽到司空的聲音,章天延整個人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司、司空?剛剛是你的聲音嗎?」
不然你以為是誰的?窗戶的嗎!趕快給他水啦,不然他根本沒辦法說話啊。
有些艱難地點點頭,司空現在是真的很想喝水,可惜自己的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包住,他的手指只感覺到一堆的布。
大概想像的出來嗎?就是那種一大堆布包住你的手,讓你除了布之外摸到的東西還是布的厚重感。
如果他現在看得見,估計他一定會看見自己的會被包得像豬蹄一樣大隻,準備被宰去做豬腳麵線。
「來這是水。」連忙去旁邊倒了一杯水出來,章天延急急忙忙地扶起司空,將水杯遞到對方的唇旁,「小心點喝,別噎到了。」
注意到司空的手不方便拿起來扶著水杯,章天延便索性幫司空扶著水杯,小心翼翼的幫助對方。
「謝謝。」向章天延道了聲謝,司空是打從心底的感謝對方。
感謝他幫助一個超級大廢人,如果能陪他廢一輩子終結他的乞丐人生當然會更好,他會更感謝他的。
「不會……這是我應該的。」將水杯放置到司空病床旁邊的矮櫃後,章天延繼續說道,「你的眼睛……莉安露是救回來了,只是離拆繃帶的時間可能還要一陣子,就是、那個……反正就是不要太沮喪。」
一邊說著,他一邊觀察著司空的神情,怕對方一時承受不了打擊精神崩潰什麼的。
書上不是都那樣說嗎?那個什麼創傷症候群的。
「嗯。」司空微微地點頭表示知道,心底卻一邊為自己為期不久的廢人人生感到難過。
他原本以為成了個廢人就能乾脆回去原世界,結果這群人看起來還是不想放過他啊……
「然後腳的部分……說是好好復健的話還是可以恢復的,所以這陣子、你就……先好好休養吧。」最後猶豫著把話說完了,看著依舊沒什麼動靜的司空,章天延果然開始擔心起司空的心理狀況。
況且,要是就這樣子把人送回原世界,也不知道會對原世界造成多大的影響。
難道一開始決定要留下司空便是錯誤了嗎?
章天延搖搖頭,無論那是不是錯誤,都不是當時的他們所能知道的;即使時間從頭來過,他們也不會改變決定。
「心梅呢?」
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自己身體狀況的司空再次開口,詢問的不是關於自己的事情,而是之前與他在路口分散的心梅。
心梅欠他的還多著呢,他要一點一點慢慢的討回來,不然不就白受苦了嗎?
他才不要白白受苦,只少也得要讓心梅幫他跑個腿倒個水他才甘願。
好啦,嚴格來說他還是很擔心對方的,畢竟他不知道之後心梅去了哪裡,又是否有被抓到,抑或是最後又回到了學院請求援助。
他只是想知道對方的下落,想知道對方過得好不好,這樣就足夠了。
「關於心梅她……」章天延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他在猶豫著該不該告訴司空真相。
他設想過很多很多司空清醒後會問的問題,也事先準備了很多的答案,卻在是否要告訴對方心梅的離去感到困難。
他們考量的點有很多,不外乎都是考量著司空的感受、在乎著司空是否能接受。
「心梅她……」思考了片刻,章天延才終於下定決心要告訴對方真相。
他只是覺得,對於司空他已經愧對太多太多,他不能再繼續欺騙對方、瞞著對方行事。
「心梅她耗損太多魔力,現在在魔法塔附設的研究機構休養。」
TBC.